话说当年收荒货

谌建章

　　今年微信有个话题，这就是垃圾分类。

　　因为分类，便引发了怎么分、怎么记的热议，因为只有记住了，分对了，才不会被罚款。

　　其中一个办法是用猪来举例，即猪能吃的是湿垃圾，猪不吃的是干垃圾，猪吃了会死的是有害垃圾，卖了以后能买猪的是可回收垃圾。

　　这倒容易记，可操作起来就不大容易了。如有人说，一杯没喝完的奶茶，过去可一丢了之，现在却要把没喝完的倒出来，因为是湿垃圾，猪可以吃;杯子猪不能吃，是干垃圾;而杯盖呢，是有害垃圾，还是可回收垃圾?

　　于是这人便自我调侃：我垃圾没分出来，人都快成“辣鸡”了。

　　还有，因为分类，家里过去只须一个垃圾袋，现在则要四个了。同样，小区的垃圾桶，也得由一个增加到四个。过去垃圾清运，一台车就可搞定，现在说不定要四台了。

　　尤其是政府，得花大价钱。7月2日，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就说，以上海为首的46个先行分类的城市，已为他们配备了厨余垃圾分类车近5000台，有害垃圾分类车近1000台，但这远远不够，还准备继续投入213亿元，满足垃圾分类的需要。

　　也许是太细太繁也太烦吧，所以有些城市准备分两步走，即初始阶段只分两类，即“干垃圾”和“湿垃圾”。可这样一来，这两步走的要走多久?那一步走的要不要等一等?

　　这类微信看多了，不由头也大了，便想起过去的垃圾来，除了灰土纸屑、菜帮烂叶、烧过的煤球，或某家因砌灶砌墙的一点建筑垃圾，实在泛善可陈，用不着分类啊!

　　那时经济落后，物质匮乏，不像现在，整只整只的包装箱和包装盒，华丽的饮料瓶和易拉罐，甚至成包的衣物，成捆的塑料，成件的家电，赶不上时髦的大件家具、小孩玩具，还有一桌桌没吃几口的酒宴，都当垃圾扔了。

　　可那时也有烂衣服烂鞋子、旧报纸旧书本、破瓶子破炉罐的哪，为什么就没当垃圾扔呢?

　　对了，当时街上有收荒货的!

　　上星期，“益阳在线”还发过一篇《叫卖，俭朴岁月的如歌散板》，其中就有一句——

　　“收荒货哪!有废铜烂铁烂棉花牙膏壳子玻璃瓶子牙刷把子猪毛鸡毛鸭毛旧报纸烂书纸的么——哪!”

　　一个“荒”字，就道出了益阳的文化底蕴：被收购的物品，并非废品，更不是垃圾，只是暂时像撂荒的地一样荒着，帮它挪个地方，换一位主人，或稍加改造，就是有用之物了。

　　也说明了老益阳人的惜物意识：“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增广贤文里的这句话，不仅记在心坎里，融化在血液中，还切切实实落实在了行动上。

　　不仅满大街有收荒货的，收荒货的背后，还有一群庞大的荒货店。从城内到三堡，十五里麻石长街及相应的后街里巷，少说也有二十多家荒货店或荒货代收点，平均两三个居委就一家。

　　而荒货店的背后，又有若干靠荒货吃饭的下游产业。

　　如破铜烂铁，分别是那些铜匠师傅和铁匠师傅的首选;鸡毛鸭毛，则可做鸡毛掸、羽绒衣、羽绒被什么的;破旧衣服，能穿的或比较时髦的，委托给寄卖店，不能穿的，就加工成拖布、抹布和尿布。猪鬃，刚韧有弹性，是工业和军需用刷的好原料;还有各类肉骨头，打成骨粉后，便成了饲料中的添加料。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一个新的荒货——废旧塑料出现了。但这没有难倒荒货店，回收后卖给那些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社办和街办塑料厂，将其打成颗粒，就成了新塑料的最好原料。

　　除了收荒货，还有捡荒货的。

　　不要以为捡荒货的都是老人，或没有生活出路的人，笔者和笔者的弟弟也忝列其中。

　　当年我家住城内，家的两头各有一学校，东头是三中，西头叫明星池小学。那时不管暑假寒假，老师总要集中学习，集中学习就要集中开餐，集中开餐就会集中吃肉，集中吃肉就会集中吐骨头。于是我弟就瞄准了那些肉骨头，将其收拢来晒干晒干，卖到荒货店，如此二三回，新学期的学费就不愁了。

　　我没老弟那种商业意识，就瞄准了床底下那口老天锅。锅缺了一大口，是公私合营前我家开豆腐铺的见证。这年，熊胖子图书店的《岳飞传》吸引了我，但看一本两分钱，从“岳飞出世”到“风波亭”15本共要3毛钱，这对我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然天下事难不倒少先队员!

　　于是，我钻进床底下，今天敲一块，明天搕一片(敲完还不忘将好的那面向外)，偷偷塞进书包，拿到荒货店就变成了两个银毫子。有时敲小了，只给一个，我一急，便如实陈述为什么要两分的道理，并保证，明天一定敲大点。那荒货大叔一听乐了，连忙多给了我一分!

　　…………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看到这，网友也许会说，你一气说了咯多，是想表达一点什么吧?

　　是的，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想告诉大家一个比全民参与垃圾分类还要好的办法。这就是，在每个街区或一些较大小区建一个荒货店，在下岗者和贫困户中，挑一些如笔者兄弟这样的拾荒爱好者，稍加培训后让他们一边收荒货，一边分垃圾，在创建一种新的就业门路的同时，也方便那些不擅分类的忙人、老人，及那些垃圾没分清都快成“辣鸡”的人。

　　当然，建店收荒货是需投资的。这个投资，不妨从今后的垃圾分类经费中预支一点。只要荒货店和与荒货相关的下游产业兴盛起来，这投资是不愁没回报的。

　　有数据表明，垃圾分类的结果，可直接减少60%以上的垃圾存量。并且，减少的岂止是垃圾，减少的还有垃圾对陆地和海洋的侵占，对垃圾的处理量和处理成本，还有有毒物质对人类的侵害。再加上收荒货及分类的效益回报，可谓一举五得!

　　这种于国于家于环境于生态，特别于弘扬“恒念物力维艰”之传统美德都有好处的事，我想有关领导或相关部门，定会从实际出发予以充分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