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益阳 “益阳一老”徐少保(七) 谌建章 徐少保为何能长期潜伏下来 你一看就明白 徐少保的故事讲到这儿,也就过半了。作为采访者的我们,除了发掘发掘再发掘,将这位先烈不为人知的地下工作尽可能捋清,尽可能还原,觉得还有必要适当小结一下,让网友明白,为什么从益阳走出去的一位普通农民,能如鱼得水,在人生地不熟的湘鄂边长期潜伏下来?为什么一个入党才两年的基层党员,能如虎添翼,让破坏殆尽的党组织恢复发展,做大做强? 首先是气候,这个气候,就是武装斗争。 我们知道,在徐少保刚到湘鄂边时,全国正处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为了挽救革命,抵制国民党的大屠杀,共产党在八一南昌起义后,在汉口召开了著名的“八七会议”,就是在这个会上,毛泽东提出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重要思想。 在这一思想指导下,党在湖北、广东、江西、陕西、河南、直隶(今北京郊区县、河北、天津等地的统称)等省,先后组织了大小200多次武装起义,实现了由大革命失败到土地革命战争蓬勃兴起的历史性转折。通过这些起义,全国建立了井冈山、鄂豫皖、湘鄂西、陕甘宁等十几块大大小小的根据地,并建立了一支又一支的革命武装。这些武装便是解放军的最初前身——中国工农红军。
不说远了,只说与益阳近在咫尺的湖北南部,武装起义就先后在沔阳(今仙桃市)、公安、蒲圻(今赤壁市)、咸宁、枣阳、黄安(今红安)、麻城等地爆发。参与这些起义的,不仅有当地的工农武装,还有湖南安乡、华容和南县方面的游击队,也有余璜带去的“益阳农民自卫军”。正如毛泽东在《星星之火 可以燎原》中说的:“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并没有被吓到、被征服、被杀绝。他们从地下爬起来,揩干净身上的血迹,掩埋好同伴的尸首,又继续战斗了”! 当然,武装斗争的风起潮涌,并不说明革命形势在高涨,而只是表明:共产党人摒弃了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汲取了大革命中没有武装或交出武装的教训。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我们至少也要武装到脚趾,才能以革命的暴力对付反革命的暴力! 在众多起义中,毛泽东秋收起义后上井冈山的做法,特别瞩目,并很快就成了共产党人的共识。因为,农村是统治者的鞭长莫及之地,到农村去,特别是到经受过大革命风暴洗礼的农村去,凭借山峦湖泊,开展武装割据,进行土地革命,与敌人作长期周旋,共产党就一定会有发展壮大的一天,也一定会有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全国胜利的一天。 徐少保就是在这种武装斗争的大背景下,吃准了毛泽东思想,在湘鄂边农村潜伏下来,并从一开始就抓住了枪杆子,甚至让安乡和南安的县委书记也亲自担任游击队的正副队长,与敌人展开了机动灵活的游击战。 游击队虽人数不多,装备不硬,但今天“向清乡主任打响第一枪”,明天“捕杀便衣队”“袭击铲共义勇队”;白天“截击敌军运输队”,晚上“夜袭团防局”“袭击保安队”;既有山高林密的“白云山鏖战”“血染梅家洲”,又有雁翎队一样的“洞庭湖上遭遇战”;有专事“讨还血债”,分别要了保安大队长和义勇大队长狗命的复仇战,也有“处决叛徒李纯”或“三打李青萍”的突击战…… 虽然没有恢复武装割据,政权也仍在敌人手里,但那些“清乡主任”“铲共队长”,还有那些“还乡团”和“保安队”,双手沾满共产党人鲜血的刽子手、作恶多端的地头蛇、及那些对地下党知根知底的可耻叛徒,在神出鬼没的游击队面前,至少有所收敛,也有了“怕主”。更重要的是,当地群众,特别是那些拥护过共产党的农民,从这些枪声里,知道了“共产党还在”,“共产党有了枪杆子”,该多么高兴,又多受鼓舞! 所以,这枪杆子,这武装斗争,无疑是地下党在湘鄂边长期存在的一个重要原因。
其次是地利,这个地利,就是湘鄂边区。 湘鄂边,是湘鄂西苏区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包括湖南和湖北交界的一大片区域。历史上,凡交界之地,或某个行政区划的西部(一般是山区),其政治、文化和经济都相对薄弱,与薄弱相对应的民风,一般又比较剽悍,也比较穷则思变,容易接受革命的鼓动。纵观中国造反史,从陈胜吴广到黄巾绿眉,从黄巢李顺到钟相杨幺,还有李自成、张献忠、洪秀全等,无不是从统治力量较薄弱的边界地区,或西部山区开始的。 共产党领导的武装起义也不例外,如湘鄂边,湘赣边,鄂皖边,陕甘宁等,都是山区,或现在称之为“老少边穷”的地区。在这些地方发动起义后,随即就土地革命,就创建根据地。创建根据地,是共产党的一大法宝,是和农民起义显著不同的地方。农民起义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像猴子掰包谷,掰一个,掉一个,如李自成、洪秀全都奋斗到做了皇帝,因没有根据地,或不知根据地为何物,最后说垮就垮了。 毛泽东除了重视枪杆子,还十分重视根据地。因为有了根据地,就有了“分田分地真忙”,就有了农民的积极性。有了农民的积极性,党就有了忠实的拥趸,军队就有了广泛的兵源,这除了和农民起义不同,也和国民党有本质的区别。由于性质和宗旨决定了,这个区别是国民党没法学,也学不到的。因为学不到,两大政党一个最显著的差别就是:国民党的兵源从来是靠摊、靠派、靠抓,而共产党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执政与否,只是靠动员,靠报名,靠群众的热情和自愿。 正是因为这个区别,也可以说是找到了革命的真谛吧,在国民革命军当过师长的贺龙,南昌起义后回到湘西,凭借自己联络的十余支土著武装,于1928年3月又发动了湘鄂边武装起义,并随即在桑植建立了中共党的县委,及湘鄂边第一个革命政权。因为有了根据地,最后,这里成了工农红军第四军的发源地。
不久,便有一根红线,将这块发源地和新成立的湘鄂边特委连了起来。而湘鄂边特委,自然也有一根红线将其属下的安乡县委、常德工委、南县县委、华容县委等连在一块。与此同时,特委又向东伸出一条红线,与以李先念、陈少敏领导的鄂豫皖区及新四军五师连了起来。更重要的是,红军长征以后,这些红线所系的地区又成了以周恩来、董必武为领导的中共中央南方局的重要依托和战略要地。 陈少敏,山东寿光人,她和徐少保一样,是一位1927年投身革命,1928年入党的“老地下”,毛泽东曾称赞她是:“白区的红心女战士,无产阶级的贤妻良母”。
1940年新四军领导人合影 陈少敏(中),李先念(右) 因革命底蕴本就深厚,再加上湘鄂边——湘鄂西——洪湖——鄂豫皖一大片用红线串起来的热土,另还有新四军和游击队在此活动,虽然湘鄂边自1931年后只能说是游击区,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根据地,但因为人人心里装有这些红线,这里的地下工作者像生活在母亲的怀抱里,充满了希冀与温暖。 这,便是徐少保等能长期潜伏并做大做强的第二个重要原因。 最后是人和,这个人和,就是党的组织。 因大革命失败,共产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各地有幸逃脱的党的负责人大多都像徐少保一样,往边界和荒僻之地跑。如跑到常德西洞庭的一些党员,或隐姓埋名,开荒种地,或进湖砍柴,驾船捕鱼,当然也有大隐隐于市的“粮行老板”和“旅馆经理”等。不久,他们中有的便与当地党组织取得了联系。 对这些同志,当地党组织或视情联络上级,或垂直联系基层,帮他们找到归宿。找到归宿后,这些人便慢慢融入本土,或“长期埋伏,以待时机”,或“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 有了上面说的天时和地利,特别是党组织这个人和,在益阳受到国民党通缉及曹明阵等反动势力追捕的徐少保,受过共产党教育和熏陶,一心想为受苦人谋幸福的徐少保,有什么理由只顾个人奔命,而不为党工作,又有什么理由不接受组织安排,为入党时的初心继续奋斗呢? 当然,徐少保融入湘鄂边后,做得最多的也是经常性的工作,就是像当初自己被接待被安置一样,接待和安置了许多外地的投奔者,为党“隐蔽精干,积蓄力量”。《安乡人民革命史》不乏这方面的回忆和记载。如徐少保的下级,曾任湘鄂西特委常德工委书记的魏恒若,就有段这样的回忆,虽然他的逃亡比徐少保晚了十多年,却或多或少能看到一点徐少保当年的影子。 因原文较长,笔者缩写如下: 1940年底,我在湖北四区简师毕业。这所学校表面上是四区专员公署所办,实际是在董必武的指示下,由我党领导的一所培养抗日干部的学校,被进步群众和民主人士美称为“江南抗大”。
当时正是“皖南事变”后,国民党反动派发动反共高潮,对我党实行残酷镇压,我校毕业的共产党员,未接受国民党的分配,有的转移到了新四军五师鄂中游击区,有的转入到了湘鄂边的地下党。我因松滋县政府说我是“抗大”来的,要捉我,经湘鄂西特委同意,我便带着联系暗号,来到湖南安乡的三岔河联络点,找鄂西特委书记徐少保。 来到三岔河街上,在一个饭店住下,晚上找店主接头,用暗号联系上了。店主说:“同志,组织上已告知我说你要来,你今晚就住下,明天清早我再带你去找徐老。” 次日,我即同店主去附近一名叫王芸夫的同志家里,找到了徐老,又见到了从湖北转移过来的李逊夫、李曼农等同志。虽是第一次相见,但因都是亡命人,又都肩负同一使命,我们像久别重逢一样,不知有多亲热。尽情畅谈了一番,由于工作任务,我由徐老带着又离开了他们。走时我不知去何地,知道也不能告诉他们。他们也只知道我从湖北来,什么时候再见面也不能预料,不能互相交待,而他们在这里搞什么,我也不能问。 途中,徐老同我边走边谈:“特委已决定你去常德地下党任工委书记,管常德、南县、汉寿边界一带的地下工作。这里的组织,过去国共合作时期就搞红了,特别是南县,现在国民党制造分裂,有的组织遭到了破坏,有的同志被捕了,有的叛变自首了,但大部分同志已安全隐蔽或转移。因发展期已过,现在你去接替,主要是对党员进行秘密工作教育,对党组织进行整顿、巩固,长期埋伏下来,等待时机,迎接革命高潮的的到来。”
其所以不厌其烦,将这位老地下的回忆大段敲来,除了想让网友体味一下地下党人提着脑袋干革命的滋味,也有前面说的那层意思,即因本文开头部分徐少保到湘鄂边如何找党阙如,便想让大家从这里找一点徐老当年孤身找党的影子。 (未完待续) 参与采访:周国兴、温逑勋、徐亮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