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益阳】“益阳一老”徐少保(五)

　　文化益阳

　　“益阳一老”徐少保(五)

　　谌建章

　　从省委书记断崖式降到

　　最基层书记，还是个副的

　　1931年，是徐少保地下工作的一个重要节点和辉煌。

　　据《益阳县籍在外地部分革命人物简介》，这年2 月，湖南省委机关因省委书记宁迪卿被捕叛变而遭到破坏，同年9月，中共中央决定建立中共湖南省工作委员会，鉴于徐少保在湘鄂边工作卓有成效，便任命他为书记。

　　虽然这工委是派出机构，和省委产生的办法不同，但因是中央所派，所以在职级上是相当的。百度《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历任湖南省委书记》，便知，从1921年10月毛泽东当第一任省委书记始，到1949年10月周里止，共有17人当过新民主革命时期的湖南省委书记或代书记，徐少保的名字稳稳当当排在第14位。

      从上图即可见出，毛泽东从1921年10月到1923年4月，当了两年半。有一位书记是一名省委常委代理的，叫贺昌，1928年3月至5月，才两个月，这恐怕是最短的。最长的应是周里，从1942年1月到1949年8月，干了六年多。

　　徐少保当省委一把手，包括后来的代理，虽只一年多，但无疑是他革命生涯的一个辉煌，也是湘鄂边，更是我们益阳的一个骄傲!

　　说到骄傲，市党史办的同志告诉记者，新民主革命时期咱益阳人当过湖南省委或工委书记的，还有夏曦、高文华和薛世纶。此外，毛主席的同学张昆弟，当过顺直省委和河北省委书记;安化老乡廖如愿，当过满洲省委、军委书记。夏曦还曾任浙江、江苏省委书记，湘鄂西中央分局书记，中央委员。高文华在北方局工作时，当过河北省委书记。

　　四个月后的1932年1月，湖南省工委奉中央指示改为长沙中心市委，仍行使省委之职，徐少保代理书记。《简介》说，徐少保在代理书记期间，积极领导了长沙城郊和株萍、粤汉两铁路沿线城市及水口山矿区的地下斗争。

　　株萍线上的醴陵、株洲，及粤汉线上的岳阳、长沙、衡阳，均是我省经济发达之地，也是产业工人集中的地方，大革命时在共产党领导下，这些地方的革命运动自然轰轰烈烈。地处湘南的水口山虽远离城市，却因这里有三千名挖铅采锡的矿业工人，所以我党投入的精力及产生的影响，并不比江西的安源煤矿逊色。

　　当时，我党一方面领导该矿开展了长达23天的大罢工，一方面组织骨干矿工到衡山、宝庆、常宁等农村，开展农民运动。“马日事变”后的5月28日，还组织2000名工农武装，配合全省十万农军围攻长沙。

　　这次围攻，尽管因陈独秀那道“农军不得武装斗争，湖南问题须静候国民政府解决”的“金牌”而夭折，但此举却把湖南农民运动推向了顶峰，党史届则称，“不啻是党的武装斗争一次总预演”。

　　围攻长沙不成，该矿却因此拖出800人来组建了一支工农红军独立团，后随朱德的湘南起义部队上了井冈山。曾任国防部长的耿飚，就是这独立团的一员。

　　骨干力量上井岗后，党没有忘记这里的工人兄弟。1930年冬，受中共湘赣边区特委派遣，矿工出身的党员杨发秀，以中共湘南特委委员、水口山特别区委书记的身份，第四次返回矿山。他秘密串连骨干，组成了一支200多人的武装。为筹集弹药，他通过已打入矿警的表兄去购置武器。未料这个和他一道入党的表兄已叛变，在他和矿警的圈套下，杨发秀光荣牺牲。

　　徐少保主持省委工作后，派到水口山的干部自然是第五次了。按说，有前任200人的武装垫底，加上徐少保抓枪杆已有相当经验，大革命后的水口山继反帝反封建之后，一定能上演一场反独裁反专制的大戏来。遗憾《简介》只点到为止，没有深化。

　　没有深化，可能是因为工作本身尚未深化，长沙中心市委一个叫李绍庸的委员就叛变了。他的叛变发生在1932年年底，离上次宁迪卿的叛变才一年多，致使湖南的白区工作基本陷入停顿，徐少保与中央也失去了联系。

　　像“马日事变”潜入安乡，这次，徐少保悄悄来到了湖北公安。他知道，大革命失败后的湖北尚有一块洪湖游击区。可待他来了方知，这年10月，中共湘鄂西中央分局书记夏曦率领的独立师突围离开了江陵，坚持了五年之久的洪湖苏区陷入敌手。没了根据地，他只好潜居在一个益阳老乡家里。

　　难道全省的地下工作就这样瘫痪?难道置那些失联的党员于不顾?难道湖南的白区工作从此便成为全国的空白?

　　当然不行，也自然不会!

　　像毛委员坚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样，徐少保也坚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以挑货郎担为掩护，行走在湘鄂边一些老联络点上，秘密串联那些从湖南突围出来的共产党员。

　　1934年，他和只有21岁的本地党员杨茂新商量，将自己联络的湖南党员和小杨掌握的湖北党员结合起来，建立一个党小组。徐老考虑到小杨是本地人，情况比他熟，便力荐他为组长。这年冬，他们派一个叫李万顺的交通员去湖南石门，找到了红二、六军团，贺龙、关向应等领导亲切接见了他。

　　政委关向应听取他的汇报后指示说：“红军长征后，留下的人要开展地下活动，建立一个地下联络站，以后好与中央取得联系。当江北情况紧急时，江北的党员可以到江南隐蔽，伺机活动。”并送李万顺50块银圆，作为党组织的活动经费。

　　关向应，中共早期军事领导人。1928年6月出席在莫斯科召开的党的六大，当选为中央委员和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团中央书记。1929年起，先后任中央军委委员、常委、中央军事部副部长，以及中央政治局委员、长江局军委书记、湘鄂西军事委员会主席，与贺龙一起领导了湘鄂西革命根据地建设和红军的发展。1946年病逝于延安。

　　红二、六军团对地下党的关怀让徐杨二人备受鼓舞，组长杨茂新当即指派党员王以山，以夫妻名义，在公安县城麻豪口镇开了一家客栈，取名“王合记饭店”，作为党的秘密联络点。

　　麻豪口距长江仅十余里，镇虽不大，因交通便利，堪称繁华。很快，这里便成了江南、江北失联党员的联络处，在较短时间里就联系党员20多名。

　　在党小组的领导下，这些党员均先后找了一份适合自己的职业，然后利用合法身份开展活动。如公安县闸口的党员，以教师的名义，向县里争取教师的权益;荆州八中共产党员陈钟万、黎竞平等创办了《新生》文艺社，在《荆报》上创办副刊，发表进步文章，在荆沙地区产生过一定影响。

　　这里，须将党小组长杨茂新介绍一下。

　　据“湖北百科”，杨茂新1913年出生于湖北监利一家徒四壁的农家，不满10岁就给地主放牛，推磨。大革命中，只有13岁的他就当了儿童团长，15岁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31年任江陵县青工部长，1932年任江陵县少共书记。其父也是中共党员，于洪湖根据地丧失后被敌人杀害，他则一直坚持打游击。1934年8月与徐少保取得联系后，创建了党小组。1938年春，杨茂新为游击队收集武器，被一名匪徒所害，时年仅25岁。

　　1936年10月，随着党小组人数增多，徐老和小杨商量，在公安县恒德垸陈祠桥村召开第二次会议，正式成立了“荆沙地下党支部”，下辖荆沙、江陵、公安、石首四个党小组。在徐老的一力举荐下，大会选举杨茂新为书记，他自己则为副书记。这次会议提出了三大任务：一是积极找党，二是巩固组织，三是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武装力量。

　　当时，麻豪口镇和附近农村有一批失学青年。徐少保考虑到培养人才的重要，便派共产党员欧阳幼珊串联进步青年彭传华，由他们出面，筹办一所补习学校。麻豪口街上有个大绅士谢博民，对国民党的倒行逆施看不惯，加上他家房子有多，是较为理想的支持办学人选。经商议，谢同意“为乡梓效劳”，便拿出几间房子做校舍，校名为“自强中学”，请他当校长。

　　徐少保则将共产党员、老教师廖果生夫妇介绍来主持教务。学校招收学生50多名，主课之余，廖老师还讲授高尔基、鲁迅、茅盾等中外革命作家的作品，并订了不少进步书刊。

　　公安县有个劣绅叫鲁松阶，利用管理大堤维护款之便，鲸吞了农民不少血汗钱。学生们受农民委托，一举清查了他的账目，将他贪污的钱款归还给了水管会。此外，学生们还上街演新戏，宣传新文化，破除迷信，禁烟禁赌等，声势越闹越大。

　　这些活动，让鲁松阶找到了向县政府告密的借口，说自强中学秘密讲授“普罗文学”，定是共党无疑。“普罗”是法语“普罗列塔利亚”的简称，意思是无产阶级。普罗文学来源于二十世纪现实主义文学，强调文学为政治服务，曾受到普列汉若夫、鲁迅等人的推崇。

　　一天拂晓，100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了自强中学，尽管只搜到几本公开发行的《唯物辩证法》，但还是抓走了欧阳幼珊等4名进步青年，并将学校贴了封条。

　　徐少保和杨茂新利用社会力量多方活动，说“唯物辩证法”和“普罗文学”既然可以公开发行，学校上这样的课又何罪之有?县府无以应对，只好释放了他们，并以诬告罪追究了鲁松阶。这场风波影响很大，乃至四里八乡纷纷传言：共产党又回来了……

　　荆沙地下支部的活动和影响，引起了中共湖北省委的注意。1937年，省委派出省农委负责人于光远来荆沙地区审查。经过20天审酌和查询，于光远代表省委宣布：“荆沙地下党支部是红军撤离洪湖根据地后难得的革命火种。”根据这个支部实际覆盖的地区，将其改名为“荆沙特别支部”，特支下设荆州、沙市、公安、石首、华容、监利六个分支部。

　　记者是学经济学的，对于光远的论著看过不少，1978年还聆听过他“生产目的”的讲座。过去只知这位学者在经济建设和体制改革中有过重大理论建树，参与过党和国家的一些重要决策和拨乱反正，却不知他和我们益阳人早有交集。当然也不知他在1935年就受“一二·九”学生运动的影响，投身革命，和徐老一样从事过地下工作。

　　继于光远后，1938年4月，湖北省委组织部长钱瑛来到沙市，听取了荆沙工委对这个地下特支的审查报告，也赞扬说：“这个支部在那样白色恐怖的环境下，能保存下来，坚持战斗，是我们党一个不可多得的新生命!”

　　如果说，一句“难得的革命火种”，见出了于光远的眼光，那这句“不可多得的新生命”，则表现了钱瑛的情怀!这两个评价，对困境中的徐少保和杨茂新，是多大鼓舞!对他们苦心孤诣中恢复的地下支部，又是多大肯定!

　　钱瑛，湖北咸宁人，1927年入党，1929年先后在莫斯科东方劳动大学和列宁学校学习，1931年被派往湘鄂西，在洪湖建立了一支500多人的游击队。电影《洪湖赤卫队》中那位女游击队长韩英，其原型就是她!

　　看来，这也要感谢徐老。过去，以为韩英的原型是贺龙的大姐贺英，因为她也是全国少有的女游击队长。现在才知，贺英主要活跃在桑植，那里山高林密，峭壁悬崖，哪来的“浪打浪”?

　　有了前后两位领导的肯定，有了湖北省委的支持，不久，这个特别支部在公安党员周云庭家里召开了“鄂西联县党代会”，江陵、沙市、石首、监利、宜昌、荆门、当阳、津市、华容等十余县市的代表参加。会议传达了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和发展组织开展游击战争的精神，并选举杨茂新、徐少保为鄂西联县县委负责人。

　　虽然会议只开了一晚，会后不久杨茂新就牺牲了，但“湖北百科”说：这次会议的意义极为深远，它把原洪湖苏区中心区域几个主要县份的革命力量凝聚到了一块，在鄂西地区形成了更大的抗日浪潮。

　　(未完待续)

　　参与采访：周国兴、温逑勋、徐亮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