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攀五经”也是不讲道理 谢国芳
鬼吵唐朝 一个家庭、家族,或一个场合,太噪闹,益阳人会说“鬼吵唐朝一样”。“鬼吵唐朝”的典故出自古典长篇小说《西游记》。 《西游记》讲“唐僧取经”缘由是这样的:泾河龙王与长安术士袁守诚斗法。玉帝有诣:“明日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泾河龙王为了赢得赌注,故意将降雨改为巳时布云,午时发雷,未时落雨,申时雨止,只下三尺零四十点,改了一个时辰,克扣了三寸八点。泾河龙王因违玉帝之命,触犯天条,着他次日午时三刻赴人曹官魏征处听斩。而魏征在阳世的身份是唐朝宰相,龙王便求太宗李世民救他一命。次日中午太宗诏魏征来下围棋。到午时三刻,一局未终,魏征忽然伏在棋盘边鼾然盹睡。魏征醒来,谢了恩再弈时,朝门外大呼小叫,原来是将军将一个血淋淋的龙头掷来,启奏道是云端落在十字街头的——泾河龙王已经被斩。自此,泾河龙王夜夜来宫吵闹,责备太宗未践约救他,致使太宗心神不宁,一病不起。最后由魏征在阴间打通关节,为太宗再续了二十年阳寿。太宗回阳后,请来大法师陈玄奘率众僧办水陆法会。然后,派玄奘去西天取大乘佛法。由此大唐宫廷才得以安宁。 小说《西游记》虽成书于明末,但在之前宋、金、元就有多种艺术形式在传播唐僧取经故事。明初江西往益阳大规模移民前,“唐僧取经”故事就已经广为传播,深入人心。当然,成语“鬼吵唐朝”也可能是《西游记》小说出来之后在益阳再产生的。 蛮攀五经 《山乡巨变》:“你又来了,这也是封建,那也是封建。有朝一日,你怀了毛毛,也会蛮攀五经地跟余家杰说:‘你为什么要我怀孩子,自己不怀……’”。 “五经”指的是《诗》《书》《易》《礼》《春秋》,这五部书是我国保存至今的最古的文献,也是儒家学说的主要经典。讲话说理,引用《五经》,为的是增强说服力,也显得文明、高雅。但是,什么都有个度,事事讲到《五经》如何如何,甚至无限上纲的硬攀到《五经》,就成了发蛮——走向反面,不文明了。因而,“蛮攀五经”反而成了强词夺理、不讲道理、蛮不讲理。周立波先生以方言入小说,这个词用得非常好。 “蛮攀五经”在益阳还有一个三字成语——“乱攀经”。只是“乱攀经”,被人漫读成了“屌襻颈”。还有,“乱弹琴”在益阳也被人漫读成了“屌弹琴”。这是不能不明辨的。 吴方言也有类似用法。《醒世恒言·钱秀才错占凤凰俦》:“他腹中全无滴墨,纸上难成片语,偏好攀今掉古,卖弄才学。”其中的“攀今掉古”与“蛮攀五经”意义相近,“攀”都是引经据典之义。 益阳话里还有“讲经”“念经”,都并非指僧、道的念经,而是不断的强调、唠叨、批评。如“你还不去做作业,逗起你娘念(讲)经!”“她念让她念,她横竖要念经的。我都习惯哒!” 礼信·仁义 《山乡巨变》:“耶耶(父亲)真顽固,客来了,弦也不弹,自己走了,一点礼信都不讲。”弹弦指理采、打讲(交谈)。 “礼信”,本义指礼仪与信义。上例中的“礼信”指的是礼貌。中国传统的“礼”的本质是信和义,通过外在的形式来表现就是礼仪、礼貌,是社交的行为规范。在方言里,“礼信”有时物化为具体的礼物。平时来往可以不要礼物,但年、节时的来往一般都得有礼物。如说“你来就来了,还带么子礼信咯?”这个“礼信”就是礼物。 有一句俗语:“牛不吃糯草——礼信到档”。糯米由糯谷去壳而成,糯谷之草谓糯草。据说一般的稻草都有甜味,而糯草没有,牛不吃。另有一句话“只要心里诚,牛肉敬得神”,与之义近。都强调自己这方面尽心尽责,从形式上做好了,至于对方接受与否,那是对方的事情。 “仁义”在益阳话里是形容好人的常用词。说某人“仁义”,不仅说他是好人,而且是不一般的好人。 对“仁”的解释,孟子说:“仁者爱人”,孔子说:“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仁”就是关爱体贴旁人。而“义”是以“仁”为前提的公正合宜的道理或举动。 益阳评价人时还讲“诚实”“本真”,那已经比“仁义”低了一等,只讲了“真实”一面,也即是传统的“五常(仁义礼智信)”中的“信”。俗语有“人无信不立,鸟无头不飞”“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人而无信(或性),烂草麻绒”。其实,“信”对于人也是一个相当高的道德标准。 打发 《山乡巨变》:“他说,从前,他的大女出嫁时,没有打发,……说起来吓人,真正只有一团肉。”“吓人”,在这里是羞人、不好意思。 “打发”的本义是派去办事。《儒林外史》:“向道台又打发一个管家,拿着一百两银子,送到鲍家。”引申为“使离去”,如艾芜《三十年代的一幅剪影》:“文章登出来了,可是去要稿费的时候,却像打发叫化子似的,丢给我一块钱。”时间的消磨也叫“打发”。 将女儿嫁出去,也是一种“打发”。清·李渔《奈何天·妒遣》:“﹝夫人﹞叫我遍谕媒婆,快寻两分人家,打发他出门,完了这桩心事。” 《山乡巨变》里的例子,“打发”更引申为打发的东西——嫁妆。这是益阳用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