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的人就在枕边(上) 刘济刚
作者简介:刘济刚,女,1951生。1958年被父母送予衡阳姨妈做女,1964回到父母身边。1968年下放沅江阳罗公社新民六队,1971年与本队青年黄双喜结婚,生有一儿一女。1972年至1979年担任大队民办教师。1979年招工到沅江阳罗供销社,1990年供销社体制改革下岗干个体户至退休。
母亲的眼泪 1969年的冬天,特别寒冷。 我们下乡一年了,经过招工或外迁,男生那边只剩下小萝卜头和斗南了,女生这边就只有我了。而这时母亲的一封来信,让我雪上加霜,一下跌进了冰窖…… 父母是醴陵人,二人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当年只有初中的醴陵容不下他们了,便一起到江西萍乡读高中。这期间正逢抗战,在抗战激情的鼓动下,父亲加入了三青团,母亲则加入了国民党。日本投降后,他俩又受雇于一资本家开的“复兴银行”,于1946年同时被先后派到武汉和重庆的分行当了三年职员。1950年,双双考取了中国人民保险公司湖南分公司,被分配到益阳专区支公司工作。进入六十年代,父亲成了益阳地区物资局的主办会计,母亲则成了益阳市城内银行的储蓄会计。
由于历史问题,进入“文革”,父亲便成了批斗对象,戴高帽,游大街,一段时间便成了他的主要工作。母亲虽没游街,但那些日子一回家,不是长吁短叹,就是眼泪婆娑,似乎有满肚子的委屈要跟我们讲。没想到就在知青第一次招工后,银行的领导找母亲谈了话,要她做好全家下放的准备,说《人民日报》都发了专门文章,“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如果带头下放,还可投亲靠友,否则只能服从组织安排。 投亲靠友自然是好,可我家在益阳没亲戚,回老家去吧,我又下放到了沅江。于是一个主意在母亲心头升起,她给我来信,要我在乡下找一个贫下中农子弟尽快成家,这样她和父亲就可来投靠我们。 我懵了,我才十八呢,怎能匆忙与不了解的人结婚呢?况且谁又愿意找个乡下青年,并且还要在农村生活一辈子,母亲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上有哥姐,下有妹几个,为啥家里一遇事总要我作牺牲? 我立马回益阳找爹妈理论。 可妈一脸忧伤,哽咽着说:儿呀,我知道对你不起,7岁那年因姨妈无儿无女,我将你送到了衡阳。后来姨妈被遣送农村,没当老师了,你才好不容易回到我们身边,可是才几年,你就下放到了沅江。这次又因我们的问题而与招工无缘。现在全家下放,我和你爹不能为你们的前途尽力,但我能做的,就是想把一家箍拢来,莫散了呀!你奶奶要是还在,一定会同意的…… 母亲的话让我想起了逝去的奶奶。从小我就乖巧,替奶奶跑腿买酱油,扶着奶奶去买菜,奶奶最喜欢我也最疼我。从衡阳回来后,我帮家里打扫卫生、下河挑水、纺织麻纱,这些事从不用父母督促。望着母亲哀求的眼神,我的心软了。是呀,母亲这辈子也不容易,生下我们兄妹七个,加上奶奶和外婆,一大家子全凭她和爸爸的一点微薄收入,我为什么不能为母亲分点忧呢? 父亲见我态度有所缓和,也含着泪说:济刚,爹也对不起你。那年我去衡阳看你,任凭你撕心裂肺地要跟我回来,但我却硬着心肠离开了你。你不知当时爹的心有多疼,送出去的女哪能要回来啊! 听爹这么一说,我的眼泪喷涌而出,化解了我对爹妈将我送人之怨恨,也理解了爹妈要我马上成家的苦衷。
左为作者。 无奈的选择 夜深人静,我将生产队出身好的青年逐个筛选了一遍,一个叫双喜的矮个子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他,出身贫雇农,父亲是贫协主席,还是中共党员。他自己是队上的记工员,也算半个文化人吧,只是年龄可能比我小一点。他不善言辞,像个闷葫芦,但队上的人却叫他喜哥。我能歌善舞,文化也比他高,他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矮子里面拔高子,就是他了吧!何况他个小,今后也不怕他欺负我。 我偷偷写了一张纸条给他:双喜,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包括你的父母及弟妹。 双喜当着我的面看了条子,先是惊讶,后是脸红,然后是傻笑。我见他只笑不说话,就进一步试探,说:我带你回益阳,去见我父母吧!他才连忙点头,表示同意。 我把双喜带回了城里。 父母口头上表示同意,背地里却直掉眼泪。我以为他们瞧不起双喜。事后才知,父母认为是他们连累了我,让我受苦了,但女儿把人都带回家了,总不能反悔吧。 因不明白父母为啥落泪,晚上我对双喜说,明天你先回去吧,我想再考虑考虑…… 可是当我返回知青组时,只听屋子里老远就传来“嘎嘎”的鸭子叫,推门一看,一股鸭粪味直扑鼻子。原来,队上听说双喜跟我到了益阳,便认为我迟早会是双喜家的人,就将我的房子改作鸭棚了。和鸭子做邻居,真不知小萝卜头和斗南是怎么睡的? 无奈之下,我只好向双喜求助,住到了他家。
新婚泪 1970年农历十月十五日是我的结婚日子,这天也是双喜母亲的40岁生日。这个日子是公婆请人推算的,说吉利,婚姻能天长地久。说穿了,他们是担心我这城里媳妇总有一天会走的。 结婚前几天,我回了一趟娘家,与父母兄妹泣别。没有祝福,也没有人送我,更没有嫁妆。母亲花10元钱给我买了一条白底蓝花的床单,就这样把我嫁出去了。我在家人担忧的目光中,一步一步,离开了家门前那条十五里麻石长街。我奇怪,下放时是不是因为太小,我对麻石街并无惜别之情,这次却有了。 那天下着大雨,我独自一人赶回乡下,在生产队港子边的一株油籽树下,呆了好久好久。油籽树高约六米,树冠团团如盖,是社员劳作歇息的地方。油籽树又名乌柏,种子黑色含油,可作油漆。附近生产队的港子边,除了苦楝树还是苦楝树,没有我们这么高大而又好看的老树。 想到我就要和一个没有共同语言,没有共同爱好的人生活一辈子,不免悲从中来。我将油籽树视作我的亲人,靠着它哭了好久好久……也不知过了多久,是双喜发现了我,他撑着一把油布伞,将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接回了家。看到公婆那两张笑脸,我心才稍稍平复。 家中来了些看热闹的,大家七嘴八舌,说喜哥好福气,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街上妹子。双喜不说话,只是憨笑。 就这样,在我19岁这年,我诚惶诚恐地成了农民家的媳妇。尽管是无奈之举,但几十年来,父母从没有看轻过这位女婿,言语之中也从未体现出对他的歧视,兄妹们也很尊重他,这点让我一直心存感动。
难熬的月子 婚后不久,我怀孕了。 母亲却来信告知,他们不会下放了。因为挺过了那个大下放的风头,“不在城里吃闲饭”便没有人提了。我欲哭无泪,然木已成舟,我已成为他人之妻,况且还有了孩子,这是不容改变的了。 快临盆了,我从城里带回了一些旧的衣服和床单,改了几套婴儿服,拼凑了几块棉垫和一些尿布,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孩子降临。 这时公婆给了我半脸盆米、三双筷子、三只碗,还有三百元的超支欠款,这算是分了家。双喜告诉我,他家欠生产队八百元超支款,划分一些给我们,也是我们应尽的本分。还说穷社穷队有欠款的农户,一般都这么做。 为什么急于让我们分家,是因为婆婆也要生孩子了。但因她穿着宽松,且衣服破旧,所以我不知道她也怀孕了。 我挺着个大肚子,从公社知青办要了一份木材指标,在渠道上砍了些苦楝树,盖了一间茅草房。并从知青点搬来一张桌子、一个木架,斗南还跟我玩笑说,这是他和萝卜头打发的嫁妆。我用白纸把木架三方裱好,便成了衣柜,让我们昏暗的小屋里有了一个亮点。公公用泥砖帮我们垒了一个小灶,我们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家。
1971年的冬天也很冷,屋檐下挂着尺来长的冰凌。 农历十一月初七的早上,我肚子一阵阵地疼痛。我知道我快要生了。我将预备好的10张大草纸放在枕边,那是垫着生孩子用的。突然双喜进来了,不由分说拿起草纸就走,我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呢? 不一会,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我吓了一跳,以为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哭……这时双喜进来,面露难色地告诉我,他妈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 啊!我愣了,婆媳一同坐月子,天下有这样的事吗?奇怪过后,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我面前,母亲远在益阳上班,婆婆生了孩子也要坐月子,谁来打理我呢? 狂风裹着暴雪在茅屋顶上呼啸,我的肚子越来越疼了。这时公公抱来了一捆棉花杆,我叫双喜赶紧到代销店重新买来草纸,并叫来了队上的一个接生婆。我坐在火堆旁,满屋子的浓烟呛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腹痛难忍,泪水汗水交织地流进了我的嘴里,苦涩苦涩…… 我听母亲说过,生孩子要躺着,可接生婆却要我坐着。我不知所措,折腾了整整一天。到半夜时分,我拼尽全力,“哇”的一声,孩子终于出生了!是个男孩。 这时传来一声鸡叫,估摸是后半夜了。小叔子是白天生的,属农历十一月初七出生,他出生得早一点,辈份也大些。儿子是晚上生的,算是初八吧,因是冰雪天生的,我便叫他冰儿。 望着骨瘦如柴的儿子,我没有半点做母亲的喜悦。家徒四壁,我拿什么来养活儿子? 双喜并不因为当了爸爸,就懂事了,月子里也不帮我洗洗尿布,抱抱孩子,任凭我端着装满尿布的盆子,冒着风雪到沟渠里清洗。寒风刺骨,水里冰凉,我的泪滴落在水里,我的心也生痛生痛。多亏小姑子经常过来帮忙,我才稍有歇息。 邻家媳妇生孩子,杀鸡宰鸭,月子里养得白白胖胖。而我呢,连鸡毛都没看到一皮,别说吃鸡了,更别奢望吃什么荔枝富圆了。我望着嗷嗷待哺的儿子,心中是难耐的苦闷。小时候臭美的我,也不喜欢照镜子了。因为镜子里的我,面黄肌瘦,一脸倦容,都快成老太婆了。 多亏母亲寄来20元钱,让我度过了那难捱的月子。 婆婆高龄产子,加之营养不良,奶水极少,小叔子经常饿得哇哇叫。我于心不忍,叫双喜抱过来给他喂点奶。我的奶水也不足,满足不了两张小嘴,两个孩子都瘦得皮包骨头。 当年,湖区农民的烧柴主要靠一年一度的砍芦苇。我们分家是队上砍柴之后,公婆见我们没柴,每次来只是抱那么一点,并没有要分一部分给我们的意思。火煮火煮,没有火,怎么煮呢?一满月,我就挑起箩筐,拿起扫把,在临近的港堤上扫起落叶来。就这样坚持了三个月,才勉强解决了一个冬的生火问题。
枯苗望雨 快过年了,我和双喜带着出生50天的儿子回娘家。 可能是隔辈亲吧,爹妈对小外孙格外喜欢,外孙的到来给家里增添了许多欢乐。冰儿不哭不闹,很招人疼爱,姐妹们都争着抢着去抱他。此刻的我,终于有了做母亲的幸福感。 要回乡下了,临行前,母亲偷偷塞给我一个百元大红包。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菲的巨款,也算是母亲对我的一种补偿吧。我没有告诉双喜。 有了这笔钱,我给儿子买了几套新衣服,买了一袋子奶糕,还给家里添了一些日用品。那时乡下没有奶粉,奶糕就是婴儿最好的营养品了,我给小叔子也送了些过去。 冰儿一天天长大。为了这个家,我还得出去挣工分。白天,我把儿子托付给婆婆。看着模样有点相似的叔侄俩并排睡在特制的摇篮里,不知情的还以为我生了双胞胎呢! 双喜做了父亲也不曾改变他的孩子气,每天除了出工,跟社员记工,很少过问我母子俩。 一次他在外面喝醉了酒,天黑了也不见回家,我焦急地到处找人。鱼塘里,沟渠旁,都不见他踪影。夜深人静后,我听到了猪栏屋里传来了呼噜声,才发现他睡在一条板凳上。望着他醉醺醺的样子,我更加伤心落泪:这就是我终身相伴的丈夫吗?我是女人,也需要男人呵护啊…… 我在无爱的日子里挣扎,找不到共鸣,看不到希望。我盼望温存,渴望软语,但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奢望。怪谁呢,这是我自找的啊!我没有地方可倾诉,只能将痛楚埋在心底。每当家里来了他的亲戚朋友,我都强装欢颜,客客气气招待,对他的弟妹我也情同手足,从不流露半点不满,让他挣足了面子。在外人眼里,我们是多么般配,多么恩爱……
自得其乐 结婚那年,刚好欠收,生产队没有完成国家的征购粮。公社干部便带着队长挨家挨户倒米桶,米桶倒光了,就屋里屋外到处搜,闹得鸡飞狗跳墙。我悄悄在草堆里藏了一袋米,侥幸没被收走。唉!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得想法挣点钱,改善生活,把儿子养大。 我从镇上买来一只小猪仔,粗糠野菜地喂养它,到年底也长到了百十来斤,卖出去挣了好几十元钱。望着一堆钞票,我很有成就感,当年就还了生产队一部分超支款。 我还在房前屋后种了些蔬菜,偶尔也能换回一点油盐钱。青黄不接的四五六月,我也和队上的姑娘一道去农场采莲蒿、捡菜叶。农场不像公社,同样是拿锄头,他们叫职工,我们叫农民;同样是按劳取酬,他们拿工资,我们记工分;同样是吃饭,他们有定量,虽不能吃饱却不会断顿,我们没定量,但一到荒年荒月就会“吊锅子”。这时的农场,因地广人稀,作物和野菜遍地,就成了公社社员“打秋风”的好地方。 农场一位大婶见我是知青妹子,路过她家菜园时,就常在我篮子里塞上一把新鲜菜。有了这些菜,让它埋在饭里,盛饭时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有时就是一个菜团子,也会让我儿子欣喜若狂。 那个年代,农村是不允许社员搞副业的,说是“资本主义尾巴”,一旦发现是要被割被批斗的。 不知从啥时开始,几位大胆的村姑开始织起渔网来。一张渔网除掉本钱可挣得两三元,我也偷偷加入了这一行列。晚上,把儿子哄睡后,用一块黑布遮住窗户,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恰网”。网恰好后,就拿到镇上的寄卖店去,有了这些收入,手头便活络多了。 我给双喜做了两件的确良衬衣,据说这样的衣怎么穿也不起皱,很多街上的小伙都还没韵过味。我给自己也添了一套军绿色衣裤,穿在身上跟个女民兵似的。那时我出身不好,谁会让我当民兵啊。可如果经常穿,就会让人看出我动机不纯,只好回娘家时才偷穿几天。 带孩子、养猪崽、采野菜、恰渔网、做衣裳,还有纳鞋底、打毛衣、织袜子,缝缝补补,浆衣洗衫……,不知不觉,我都觉得自己是一位标准的农妇了,虽然那时我还只有二十出头。辛苦归辛苦,但当我一家穿戴得整整齐齐,乡人投过来的眼神似有倾羡之意时,便有点沾沾自喜,自得其乐。
为人师表 1972年底,幸运之神终于向我展开了双臂。大队支书见我能说会唱,又是见过世面的城里人,便推荐我担任民办教师。 未料消息一传出,就有许多非议,说我是地主崽子,别误了人家子弟。结果,我那当贫协主席的公公出面了,说济刚早已是他们贫雇农家的媳妇了,怎么就不能当老师?就这样,我如愿以偿地成了大队的民办教师,每月工资五元。我带着儿子吃住在了学校。 我非常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把每个学生都当成自己的孩子,教他们读书写字、讲卫生、懂礼貌。那时的乡村学校是很少有音乐课的,我教孩子们跳舞、识谱、唱歌,丰富了他们的文娱生活。白天我给孩子们授课,晚上在煤油灯下阅卷,一字一句地批改作业。傍晚时分,还走村串户,向家长汇报孩子在校的表现。孩子们生病落下的课程,我都会找机会一一给他们补上。久之,我与学生建立了深厚感情,有个没有妈的孩子还称我是“妈妈老师”。 我教的班级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孩子们亲近我,家长也喜欢我,我的表现让同事们刮目相看,并受到了学区领导的嘉奖。他们经常来听我讲课,夸我组织教学好,语言风趣,思路清晰,年年被评为优秀教师。 那时的学费每期两元,但每到新学期报到,总是有部分家庭凑不齐,我就时不时垫上两毛五毛的。 我教的班有个叫谢建东的学生,患有小儿麻痹症,遇到刮风下雨,我总会在小桥边去接他。所谓小桥,也就是用一根木头横搁在沟渠两边,走在上面晃悠悠的。他开始有些自卑,不愿和同学们说话,生怕别人笑他,也怕老师不喜欢他。其实他很聪明,学习成绩也很好。我有意多接触他,找他谈心,经常在课堂上表扬他。慢慢地,他不再抗拒我了,遇到不懂的地方也能主动来找我。同学们也不再排斥他。他找回了自信,渐渐开朗起来。几十年过去了,逢年过节他总会送来他对我的问候。去年,我特地到乡下看了他,他开了一家修理店,生活绰绰有余,让我欣慰不已! 还有个叫傅海珍的女生到美国去留学,临行前给我送来一包糖果。我受之有愧,说我才教你三年呢!她却说,你是我的启蒙老师,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你给我打基础,我怎能有今天? 虽然我的教书生涯不长,但各行各业都有我的学生,不说桃李满天下,也算是我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 转眼冰儿上小学一年级了。这年的农历十月二十日,我又生了一个女儿。女儿非常漂亮,我给她取名叫丽丽。俗话说,女儿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向来冷漠的双喜特别疼爱女儿,女儿也特黏他,这时我才发现双喜也慢慢像个当爸的人了。但他对我仍不冷不热,连个称呼也没有,叫我时仍像村里那些男人叫堂客一样,只“呃”一声,让我不是滋味。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