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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时运》

2012-12-13 15:53| 发布者: 王玲| 查看: 366280| 原作者: 刘春来|来自: 益阳在线

摘要:   天壤之别的两个时代,西方人或许要经历两百年才能感受到,中国人只用二十年就感受到了。   我就是许许多多中国人中间的一个。   小说中的龙鳞城,当然就是我所生活的这个小城了。她是我的梦中情人,我从来没 ...
17、奋斗者


  省城火车站永远是一个拥挤的地方。
  外面的人还在挤进去,里面的人又在挤出来。挤进去的人背着大包提着小包,挤出来的人也背着大包提着小包。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都认为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自已正要去做的事情。只有一个人从火车站挤出来一身轻松,这个人就是谭丽丽。谭丽丽什么行李也没有带,只背了一个黄色的挎包就从火车站挤出来了。她背的那个挎包洗得有点发白了,还是她做知青的时候用过的。挎包上面绣得有一个伟人像,还绣得有为人民服务五个字。她挤出来后看到出站口有个年轻人,年轻人双手顶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接谭丽丽同志”,她就知道那个人是伯伯派来的了。她跑过去笑了一笔,就伸出手来对年轻人说,我就是谭丽丽,让你久等了,你好!
  年轻人也就伸出手来说,你好,我是谭副书记的司机。
  谭丽丽说,走吧?
  年轻人说,你的行李昵?
  谭丽丽说,我的行李都托运了,直接发龙鳞了。
  年轻人就吃了一惊,他不明白谭丽丽为什么要回龙鳞。
  谭丽丽在北京读了四年书,伯伯多次进京开会,但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她。有一次伯伯约好了到学校来看她的,到时候却是秘书打来一个电话到系里,说谭副书记又被中央首长叫走了,不能来了。大前年暑假谭丽丽回了一趟龙鳞,来去两次都路过省城,都给伯伯打了电话。一次伯伯出差了不在省城,一次在省城却正在赶往飞机场的路上。这一次也是她主动找伯伯,说是有重要事情要和您商量,您一定要约个时间接见我。伯伯就约了一个时间,电话打到了学校里说,我派司机来接你,你下火车先到我这里来。谭丽丽和年轻人接上了头后,就跟着年轻人向广场走去。广场上真是人山人海呵,尽是到深圳特区去打工的乡下农民。一些人上身穿着乡镇企业生产的劣质西装,下身穿的却是老头裤,老头裤的裤裆好大,大得可以装进去两斗米。有的人还高高挽起裤腿来,露出筋筋暴暴的小腿肚,简直是浪费了上身的西装。一些人左手提一个鼓鼓攘攘很高级的黑色皮包,右手却又抱一个鼓鼓攘攘装过化肥的编织袋。有一群人坐在地上说着龙鳞土话,谭丽丽走过去,认出其中一个就是板凳形的小七毛。小七毛长大了,营养状况很好,兴高采烈正在和人说笑话呢,没有认出谭丽丽来。谭丽丽走过去,也就只对他笑了一笑。谭丽丽感觉得出,农民已经从束缚他们的土地上解放出来了,不只在土里刨食了。当然,陈渣也同时泛起了。许多从乡下进城的胖姑娘,就在广场上公然拉客。她们将嘴唇描得通红像刚吃过死人的妖怪,看见单身的男人就贴上去,眼射着秋波劝单身男人说,跟我去休息一会呵,很安全的呢,很安全的呢。没有人搭理她们,人们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她们。一个贼眉贼眼的男人走到谭丽丽面前,轻声问您要顶级黄色录像带么?我有《动物和人》。问的时候他掀开胸前的衣服,里面开着一个小商店,小商店里挂满了录像带。谭丽丽知道《动物和人》是个很污秽的录像带,公安部门正在追缴,就故意对那个人说,给我送到家里去好么?我住在派出所。那个人瞪她一眼,一转身就不见了。接谭丽丽的那个年轻人被一个红嘴唇姑娘缠住了,脱不得身了。谭丽丽心头一动,就想开一个玩笑。她走上去对那个红嘴唇姑娘说:你好大的胆子呵,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么?那个红嘴唇姑娘才走开了,一边走一边还嘟嘟囔囔地说,我不过是做一个生意呢,我又不破坏你们的家庭!
  年轻的司机羞得脸都红了,谭丽丽却笑得要命。
  谭副书记派了司机去接丽丽后,又继续开他的会。
  这个会是龙鳞市那个祁麻子引起来的。
  祁麻子这个事情很有代表性呵,我们需要统一一下思想——谭副书记对与会的同事们这么说。
  同事们都知道祁麻子,就是老龙鳞县的那个祁书记,那个曾经指挥知青们修过桥的祁书记。大家都很尊敬祁麻子,祁麻子在龙鳞县当了那么多年的书记,龙鳞县改成了龙鳞市后,组织上只安排他做河北区的书记,没有升他的官,他一点想法也没有,真是一位好同志呵。可就是这样一位老资格的好同志,不想最近却出了一点问题。
  不是经济问题,也不是作风问题。
  前不久的时候,省政府组织一些区县书记和县长洗脑子,到海边上那个叫深圳的特区去参观学习。参观人家改革开放的成果,学习人家思想解放敢为人先的经验。祁麻子当然也去了,不想才参观学习了两天,他就不出酒店了,一个人躲在酒店里哭,真的是伤心伤意地大哭了一场。祁麻子认为,改革开放是要改革开放,但怎么能让帝国主义提着钱包又回来了呢?当年我们浴血奋战,一寸一寸才收回租界,现在他们给两个小钱,我们就给他们一大片土地办工厂,办学校,而且还在税收上的问题上优惠了再优惠。祁麻子最看不得的是,基层许多干部在帝国主义面前低三下四,生怕他们不来投资。许多干部只要看见来投资的,就马上请他们吃饭,个别的干部还动用病人计。这算是哪门子事呵?难道我们自已就不会办工厂办学校么?外资厂的厂门口飘着人家的国旗,五花八门什么式样的都有。无数的革命先烈要是能看见,他们会答应么?
  他们会气得又活过来!
  尤其让祁麻子无法容忍的是,住在特区的酒店里,他接到了好几个骚扰电话。他一接电话,电话里就总有小姐娇涕涕地问:先生,让我来陪一陪您吧,我会让你满意的。我要你满意什么呵?他妈的!妓女!祁麻子接了这样的电话就骂人。人家接就接了,不要她们陪就是了,祁麻子接到这样的电话先骂人,骂了人还要到酒店保卫处去报案,一定要人家查出来,说又回到了旧社会么?旧社会才有人卖嫖娼。他还问人家说,你们这里是不是共产党的天下?酒店保卫处的人笑他老土冒,说他是多管闲事。他们不和他说这些,只说你住得呢就住,住不得就另请高就吧。
  祁麻子当然不能另请高就,他只能中途退出考察团,一个人回龙鳞市了。路过省城他进了省委大院,向谭副书记义愤填膺地告了一状。他说同去的人中间有一个某县长,和他的司机去洗了什么桑拉什么浴。某县长洗了桑拉什么浴还幽默,说小姐搓背的时候上身只穿一个乳罩,下身只穿一条白色三角裤。他说他看见了小姐的白色三角裤里面,补的是一个黑补巴。祁麻子是一个很正直的共产党人,对组织上从不隐瞒自已的思想。他义愤填膺地告了某县长一状后又向谭副书记很严肃地指出来:看小姐的黑补巴是很不道德的行为,某县长应当撤销职务!他还说,这样的经验不可以学,这和白猫黑猫不是一个事。
  祁麻子讲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谭副书记还是不知道如何答复他。
  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并不是一下子就说得清楚的。
  龙鳞市祁麻子的故事,已经在下面引起了一场争论了。
  省里要拿出一个带倾向性的意见出来。
  龙鳞市的祁麻子痛哭了一场,省里谭副书记的一些同事们虽然目前还没有痛哭,但也是在心里流泪的。这些人和祁麻子持相同的观点,他们务实,从特区说到本省,尤其对农村出现的种种问题忧心忡忡。谭副书记只好不和他的同事们说祁麻子了,和他的同事们算一笔账:责任承包前,全省28万多个生产队农民全年口粮300斤以上的只有百分之十一,300斤以下有百分之八十九,其中不到200斤的占百分之三十。谭副书记问他的同事:大跃进时期还饿死了那么多人,这样的社会主义有什么意义呢?大部分同事们都同意他的说法,这样的社会主义是没有什么意义。但农村已经出现了新的两级分化了,集体没有了,水利设施越用越烂,我们也要想出一个办法来应对呵。某某县某某村一个有20年党龄的老支书,现在在给一个万元户做短工,党费都不知道往哪里交。某某县某某村没有党组织了,村里的事封建宗族势力说了算,计划生育也搞不下去了。和祁麻子持相同观点的小部分同事都敲着桌子说:问题严重呵,问题很严重!
  有人说,那个县长是要撤职,他的思想太解放了。
  有人说,该下课的不是那个县长,而是祁麻子,他的思想太不解放了。
  谭副书记想:思想解放要是有一个尺度,那就好了。
  但中央没有(把还没有)发给他这样的尺度。
  中央还是只有那句话:摸着石头过河。
  摸着石头过河,这样的会当然是越开越疲惫。可怜谭副书记,他每天都陷在这样的疲惫之中。有时候他也想:当年如果不是太理想化了,讲师团搞完了还是到武汉大学去任教,我可能还有一个清闲的晚年呢。现在没有了,看来我这人就是这样一个命,注定要埋葬在伟大的理想中!疲惫中接到司机的电话,说小谭已经接过来了,谭副书记就很激动。想一想吧,还是小时候见过的呢,一晃就大学都读完了!天天说要和她好好谈一谈,到现在一次也没有谈过,也不知道都忙什么去了。这样一想谭副书记就感到很内疚,他一感到内疚,就决定天大的事情都放一边了。他宣布给大家都放半天假,休会。他叫一个老秘书在接待处开了一个房间,叫老秘书先陪一陪侄女,他还要去参加另一个会。谭副书记说,大约半小时后,我就过来。
  谭副书记又失算了,那个会一开又不是半个小时。
  谭丽丽只好在老秘书开的那个房间等,和老秘书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老秘书姓崔,谭丽丽叫他崔叔叔。
  谭丽丽和崔叔叔龙鳞北京知青大学天南地北地聊了小半天,谭副书记好不容易才过来。谭副书记一进屋,就把丽丽抱在了怀里了。当年的丽丽已经是风姿卓越的大姑娘了,谭副书记只向征性的抱一下就松开了,但谭丽丽不愿意松开。谭丽丽感觉有两行滚汤的液体滴到了自已脸上,她知道坚强的伯伯流泪了。她仰起头来看伯伯,伯伯明显地苍老了。脸上皱纹很深很深,两个眼袋也很大很大,明显的睡眠不足。这样的老人一流泪,那就显得是更加苍老了。谭丽丽想起小时候骑在伯伯的背上,伯伯扛着她上街买糖吃的情景,不觉也哭了。那时候的伯伯好年轻,好潇洒呵,一讲话就是马雅科夫基,或者是高尔基。谭丽丽记得,那时候总是有不认识的阿姨给她一颗糖,再拉她到一边偷偷地问:你有伯娘了吗?她说有,不认识的阿姨就脸上都露出很失望的神色。
  过去的事情就像在眼前一样,想起来真是令人伤心。
  谭丽丽哽咽着,为伯伯揩干眼泪,扶伯伯坐下才问道:伯伯,我伯母呢?
  伯伯已恢复了常态,伯伯说:我们已原则上谈妥了复婚的问题,但我一直抽不出时间具体和她谈。
  谭丽丽说:这要多少时间?
  伯伯说:真的抽不出来。
  谭丽丽说:伯伯,你真的需要一个人照顾。
  伯伯说:组织上给我配了一个公务员。
  谭丽丽说:公务员不行。
  伯伯说:现在只能这样。
  谭丽丽本来要责怪伯伯的,四年了,你一次也没有和我见过面,我还不如有一个当农民的伯伯呢。谭丽丽现在知道了,伯伯确实是太忙了,忙得一塌糊涂,忙得连自已复婚的问题也还只是“原则上谈妥了”,还要责怪他那是不公道的。她就和伯伯谈贾胜利,谈贾亦谭,谈她对改革开放的认识。他们谈话的这个房间是内外两间,他们谈话的时候,不断有人进到外间想找伯伯。崔秘书拦在外间,总是很抱歉的要他们等一等,再等一等。谭丽丽听见他们急切地向催秘书说,这个事情好紧急好紧急,那个事情又是好棘手好棘手。崔秘书就老是走进来,但走进来后又总是走出去,欲言又止。
  谭丽丽知道不能耽搁伯伯太多的时间,就很快的把自已的想法汇报了。
  谭丽丽学会了迂回着说话。
  谭丽丽先说:伯伯,我的档案已到了省人事厅,我是坚决要求回龙鳞市。
  谭副书记说,那好呵,我们正需要人呢。
  谭丽丽再说:我想从最基层干起,最好从一个生产队或一个生产大队干起。
  谭副书记马上来了兴趣。
  省委组织部本来抽调好了一批毕业生做行政干部来培养,可培训班才开张,就有个别人忘恩负义不听从组织分配,要去深圳特区,干部不当了要给外国老板去当买办。谭副书记正为这件事生气,谭丽丽与众不同要去基层工作,而且是去最基层工作,谭副书记当然就来了兴趣了。谭副书记和谭丽丽深入一谈,就发现眼前这个侄女,已经不是只知要糖果吃要饼干吃的那个侄女了。眼前这个侄女,已经很有思想深度,对当前社会现状很有研究了。谭丽丽认为,当前的社会矛盾主要是新旧思想交锋,新思想每前进一步都要克服重重障碍。我们老是劝人们思想解放一点,再解放一点。但什么是解放什么不是解放?我们又拿不出一个样板,或者说典型。包括安微的小岗村,18户农民发起包产到户,但到现在也只是有饭吃了,农村综合配套改革还谈不上。反对改革的人要找我们的缺点,一找就是一大把。我们要有一个有说服力的典型,这个典型在奋力奔向小康的同时,还要顾及其他。比方说集体没有了,五保户怎样供养,水利工程怎样分摊,基层党组织怎么样适应新的变化,怎么样守住自已的阵地。总之,要尽快在每一个环节上都找到新旧体制的衔接点,把新酒装到原来的瓶子里去。谭丽丽说,我在学校差不多研究了所有形式的农村改造方式,包括马寅初三十年代的中国农村改良设想,印度现行的农村改造模式,甚至以色列目前的集体农庄方式,还有其他。谭丽丽最后说,我想到最基层去,我想找到新旧体制的衔接点。
  谭副书记兴奋不已,谭丽丽想的都是他正在想的事情呵,他已经在心里同意谭丽丽的选择了。政治路线决定以后,干部就是首要的因素。我们现在干部队伍的状况如何?谭副书记又想起了龙鳞市的那个祁麻子,想起了那个在深圳洗了桑拿浴的某县长。这不是思想解放不解放的问题呵,而是综合素质和理论修养的问题。在过去那个体制里爬滚出来的干部,只能有这样的素质和理论修养——他们只能或者是祁麻子,或者是某县长。中国人吃饱肚子后,以后还要走民主化进程,干部是要大换班了,要年轻化,要知识化。谭副书记觉得自已这个侄女搞行政还是很适合的,稳健,善良。但他还是说:你不想做一个文艺理论家了?你怎么想起要做行政了?
  谭丽丽说:伯伯,美国首任总统华盛顿说过,如果我能够活三世,我第一世只能是个军事家,因为我要统一国家。我第二世就是一个设计师了,我要建设国家了。他说他其实渴望成为艺术家,但要到第三世才有可能,艺术只能放在安全和温饱的后面。
  谭副书记说:确实,艺术只能放在安全和温饱的后面。我现在搞政治是没有办法,我也象华盛顿一样,我也想成为艺术家。具体说,我应当是一个书法家。我挂了中国书法家协会的常务理事,还是本省书法家协会的副主席,可我连一次书法方面的活动也没有参加过!你这个想法很好,我们正需要人下基层,需要既有领导能力又有研究能力的人下基层。你真的愿意下基层么?到一个乡去,我不需要你有领导能力,你只要能够为我解剖好一个麻雀就行了。你真的愿意去,我这就和省委组织部的人打电话。他们也正在物色大学生乡官,他们还差好多人,因为有个别人不讲信用,他们得重新找人,他们正求贤若渴呢。当然,这个乡官干得好,很快就会得到提拔,你们年轻化,有知识,时代需要你们。不过你要想清楚,我不会特别提拔你,因为你是我的侄女,我只同意你去锻炼一下。伯伯要告诉你,伯伯其实不想你搞政治,你不知道搞政治有多么累!你最后还是要成为艺术家的,我现在是没有条件,再过十来年,到你们这一代,应该有这个条件了。
  谭丽丽说:我也是这么一个想法,我还怕伯伯以为我想做官呢。我一个女孩子,我还要做贤妻良母,我已经成家了。我不过是想有一个经历,到一定时候,经历就变成思想的财富了。而思想的财富,就是艺术的基础。
  伯伯说:到底是大学生!
  谭丽丽说:我还想今后为您拾拐杖呢。您今后老了,我叫我亦谭给您扛锄头,您就种菊东蓠下,倏倏见南山吧。
  说起贾亦谭,谭副书记的声音格外温柔。谭副书记说,亦谭有两岁了吧?
  谭丽丽说,快三岁了。
  他们就谈起了贾亦谭。正谈着,崔秘书又进来了,又欲言又止了。他欲言又止了一阵,最后还是附在伯伯的耳边上,说了一句什么话。伯伯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他和什么人打了一个电话,愤懑的批评了接电话的那一个人,还责令他必须怎么样怎么样,不然我就要怎么样怎么样。最后还说,你给我先维持原状,我就过来!伯伯打了这个电话后,余怒末息。他默默地抽了一支烟后才说:丽丽我的孩子,你到某栋楼某间办公室去吧,那里是组织部青干处,你要崔秘书带你去。现在我再属咐你一遍,你不要想当官,你今后要给我成为艺术家,你就是要当官,也只能当学校校长,或者是研究所所长。对不起,我要和你说再见了,我的丽丽!你回家和你爸爸妈妈说,我也想他们,我只要抽得出时间,我就会回龙鳞看他们的。我现在又有一个紧急事情要去处理,我走了。
  谭丽丽注意到,伯伯的眼睛又潮湿了。
  伯伯用擦眼镜的动作掩饰自已。
  谭丽丽哽咽着说声伯伯保重,就由崔伯伯陪着,到组织部青干处去了。
  谭丽丽那天没有回龙鳞,青干处把末来的乡官们都拉到了省委党校,那里正在办一个特别的培训班。
  青干处的人说,你们先要掌握党的农村政策。
  就是在省委党校,谭丽丽(在培训班)很意外地碰到了沈土改。
  谭丽丽是在培训班的花名册上发现沈土改的,发现了沈土改,她就想起了裴红红。张艳玉写信告诉过她,裴红红先是扳俏,后来又主动去缠沈土改了。张艳玉认为裴红红的人品有一些问题,谭丽丽却认为这很正常。女人嘛,谁又不想攀高枝呢?我要是不那么早就谈爱了,假如我现在才谈恋爱,我也不能保证找的还是贾胜利。不知道裴红红和沈土改是不是彻底地搞好了,搞好了才好呢,算起来裴红红也是老大不小了。谭丽丽迫不及待地跑到沈土改的房间,去了敲开门才知道,她已经是不宜向沈土改打听裴红红的情况了。
  沈土改正坐在房间里,正和一个漂亮得花朵一样的小姑娘娇情生气呢。小姑娘一定要沈土改系上领带,沈土改要求在房间里领带就免了吧,小姑娘不批准,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生上气了。
  谭丽丽敲开门,正好解救了沈土改。
  谭丽丽走进去的时候,小姑娘还以为是服务员来了又要打扫卫生呢,她很不友好的说,怎么又来了?怎么又来了?讲了我们在的时候你不要来打扫卫生!沈土改认出了是谭丽丽,赶紧站起来说,谭丽丽!哎呀谭丽丽!她才吐了一下舌头,赶快张罗倒茶。
  谭丽丽表扬小姑娘:好漂亮的小姑娘呵!
  沈土改正好不系领带了,不系领带要和老朋友谈话,好漂亮的小姑娘就没有办法了。沈土改看见谭丽丽很惊讶,说我听说你要去龙鳞进修学校呀?怎么也被掳到了这里?谭丽丽说,我是想追随你呢,星星跟着月亮走,你不去龙鳞教育局了,我还去进修学校做什么呢?沈土改谦虚:你是月亮!你是月亮!他们心里都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当时谁知道会有这样的好事呢?古往今来,没有比当官更好的职业了。他们说起了马拐子,说起马拐子的时候都理直气壮:我们是听从组织分配,组织要这样分配我们,我们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阵后,谭丽丽就搞清楚了,沈土改原来读的那个班叫政教班,读到半路上,政教班就被省委组织部改成了政务班了,沈土改在政务班毕业,愿意不愿意也只能成为省委组织部的后备干部,而且分配方向也是龙鳞市。沈土改拖着长腔说,我的命不好呵,以后只能是端一杯清茶,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了。可是他刚刚说了自已命不好,又很得意地告诉谭丽丽说,昨天党校有人向我们透漏了,地市级干部很快就要年轻化知识化,这个培训班的学员,就是为以后地市级干部更新换代做准备的。沈土改告诉谭丽丽说,组织部对我们要求很严格呢,派了老部长来做我们的班主任。老部长刚刚退下来,德高望重。有一个学员才报到,就被班主任开销了。只怪那个学员作风不严谨,和朋友打电话就自称已经是黄埔一期生,还答应为朋友调动工作。他打电话的时候,刚好班主任在旁边,班主任当下就说,小某,你回家去吧,我们这里只培养人民公仆。
  谭丽丽调侃他道,你晓得你是不会打电话的,你老谋深算,你会当了市长再打电话的。又说你当了市长,我给你提包算了。
  沈土改大叫,说你是北京毕业的,谭副书记又是你伯伯,你才应当先当市长呢。你当了市长后,一定要调我来给你提包呵。
  两个人好像都不想当市长,都只想给对方提包。
  他们说话的时候,本来在生气的小姑娘不生气了,也插进来说话。于是谭丽丽又搞清楚了,小姑娘姓霍,叫霍玲玲,在中心医院做护士,是现任龙鳞市市长屋里的千金。霍玲玲说话时不管说什么,总是要提到我爸爸。谭丽丽问沈土改为什么不喜打领带,她就插进来说,我爸爸最讲究风度了。谭丽丽和沈土改说起板凳桥旧事,说起他的小名叫四眼狗,她就插进来说我爸爸也有小名,我爸爸的小名叫四先生,也有一个四字。沈土改说他喜食肥肉,她也插进来说,我爸爸每天都要喝一回工夫茶,目的就是降低血液中的胆固醇。因为霍玲玲多嘴多舌,谭丽丽还搞清楚了,沈土改回龙鳞后会留在市委办当秘书,并不会下乡。霍玲玲已经把沈土改的工作安排好了,霍铃铃说,我爸爸本想让他提包的,我说不合适。女婿给岳老子提包像个什么?我就找了书记,书记答应了给他提包。
  谭丽丽发现只要霍玲玲一说话,沈土改就皱眉头。
  看沈土改那个样子,谭丽丽就在心里哀叹了:即然皱眉头,为什么又要找她呢?是不是因为她是市长屋里的女儿呵?张艳玉和谭丽丽写信是无话不谈的,知道沈土改曾经向马拐子提出过要求,要求马拐子将裴红红安排在教育局。现在这个故事突然就没有了下文,半路上又杀出了一个霍玲玲来了,霍玲玲轻轻地一伸玉指,就把裴红红抗战胜利的桃子摘走了。
  谭丽丽想,这个裴红红怎么这么不走运呵?
  她这回又惨了。
  谭丽丽在心里看不起霍玲玲,也看不起沈土改。
  

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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