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麻石街】学门口那些事儿(下)

　　学门口那些事儿(下)

　　卓永华

　　毛主席接见益阳县委书记

　　1955年冬，全国在普遍建立初级农业合作社的基础上，又重点试办高级农业合作社。益阳自然也紧随其中。

　　原益阳县樊家庙乡4个初级社合并为高级社后，组织劳力很快就修好了两个小水库、2条水渠和8个塘坝，灌溉面积由原来的1500亩一下扩大到了3000亩，抗旱能力由30天也延长到了70天。七区毛家山初级社原有400亩低产田，年年遭渍减产，合并为高级社后，仅用一个月就筑起了一条数百米的渍堤，低产田从此便成了旱涝保收的稳产田。

　　这年，益阳全县共试办高级社11个，兴修水利后扩大的种植面积达7200亩。省委将益阳县的情况汇报给了正在湖南调查农业合作社的毛主席。1955年12月23日至24日，毛主席到长沙县检查，并征求对全国农业发展纲要的意见。在专列上，除了省地两级领导包括湘潭地委书记华国锋外，他还接见了两位县委领导，其中一位就是益阳县委书记张振江。听了张振江关于益阳县高级农业合作社的情况汇报后，毛主席十分高兴，并给予了充分肯定。

　　张振江回到益阳后，全县干群欢欣鼓舞，学门口到处贴满了欢迎张书记荣归的标语。

　　胡耀邦促成了食堂解散

　　1961年3月9日至25日，为全面贯彻“农业六十条”和整风整社运动，时任中共中央委员、团中央第一书记的胡耀邦，来到益阳县，对多个人民公社进行了考察和走访。

　　为方便调查和交谈，县委在学门口的县招待所辟了两间客房作为胡耀邦的接待室，与干群促膝谈心。在这里，他还看望了在益阳县帮助工作的中央机关干部。

　　在县委书记张振江的陪同下，胡耀邦多次深入衡龙桥、沧水铺、新桥河公社视察，了解整风整社情况和“农业六十条”贯彻情况，听取了干群对公共食堂的意见，座谈了如何度饥荒和治“三病”的情况。三病是指水肿病、妇科病和小儿疳积。

　　“农业六十条”全称是《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是党中央为了挽救当时的天灾人祸所作的六十条规定。其中，规定人民公社的规模不宜过大，特别是大队和生产队的规模不宜过大，以避免分配上的平均主义。后草案几经修订，最后将农民普遍反对的公共食堂解散了。

　　在益期间，胡耀邦两次向县、市党政干部和负责人作国际国内形势报告和工作讲话。他反复强调：这次整风整社就是坚决反掉“五风”。五风是指共产风、强迫命令风、浮夸风、瞎指挥风和干部特殊化风。当年，因基层干部说假话，虚报浮夸，征了过头粮，导致公共食堂开不了伙，农民口粮严重短缺，鱼米之乡的益阳也闹起了饥荒。

　　胡耀邦希望犯错误的干部要听党的话，彻底检讨，坚决退赔，甩掉包袱，轻装上阵，争取群众信任，积极为党工作。

　　这年的12月1日至4日，胡耀邦再次来到益阳县，视察了益阳县三中，看望了教职工和学生。他要求学校和老师克服困难，搞好教学，为社会主义多培养有用人才。在沙头和泥江口等公社，他继续调研考察，看望了食堂解散后的干部和群众。听完情况汇报后，他乐观地笑了，鼓励大家解放思想，继续奋斗，并期望“大家鼓足干劲生产，准备敞开肚皮吃饭”。

　　在胡耀邦来益阳调查的同时，毛主席也委派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邓小平、彭真、胡乔木等，都深入农村调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提出了解散食堂的意见。就这样，兴办了三年的城乡公共食堂，从4月26日开始，在《中央批发主席批示的几个重要文件》的传达下，已全部取消。

　　周扬为《桃源洞》题词

　　周扬与苏灵扬

　　周扬与吴淑媛

　　原中宣部副部长周扬，文革“解放”后，于1980年4月，携夫人苏灵扬回到了久别的故乡益阳县。

　　苏灵扬原名苏美玉，1932年，受进步力量影响，以苏灵扬的名字秘密参加了革命文艺活动。在与左联的接触中，她认识了左联党团书记周扬。1934年与周扬结合。

　　在中国半个多世纪的历史上，周扬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名字，当然我这里说的只是他回乡的一个小片段。

　　当时，烂泥湖工程已治理完工，李作勋书记调离了益阳县，张胜全接任益阳县委书记。

　　张书记安排周扬及夫人在学门口的县剧院观看了一场大型神话剧——《桃源洞》。

　　主人与客人一边看戏，一边品戏，双方都很投入，也很高兴。演出结束后，周扬还接见了益阳县花鼓戏剧团的全体演员，说演出很成功，保持了花鼓戏独有的地方特色，并鼓励演职员继续发扬光大。

　　张书记请周老题词留念，周扬稍一思忖，便一挥而就：推陈出新，创新改革，使花鼓戏成为盛开的鲜花，齐鸣的金鼓!

　　离别之际，周扬还特意回到自己的出生地，新市渡镇田庄湾周家大屋，看望乡亲，寻根问祖，拜望了母亲的坟墓。

　　不知是因为下雨呢，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他走到原配夫人吴淑媛的墓地前却打转了。虽说这难免不为乡人诟病，但吴淑媛所生的儿子周艾若和周迈克说，爸爸平常谈起妈妈时，总不断回忆妈妈的好，说“我对不起你们的妈妈”。

　　曾三找到了诉苦歌

　　1979年，益阳县委、县政府机关已整体搬迁至对河的赫山地区。因资金问题，原益阳县档案馆仍留在学门口。这年5月中旬，原国家档案局局长、中办副主任曾三在有关领导的陪同下，来到了县档案馆。

　　曾三，原益阳县新市渡高村人，原名曾海云，排行老三，因隐蔽斗争的需要，由此而化名。这位红军时期无线电通讯事业的创建者，新中国档案事业的开拓人，来到家乡档案馆，一是看望基层的档案同志，二是想找一首他60年前创作的《诉苦歌》，说“找了几十年没有找到”。当档案馆的同志帮他找出来后，曾老高兴地说：“我要的就是它，真把我找苦了!”

　　原来，这首诉苦歌是1926年农民运动，由他和另一位农运组织者廖六如共同创作的。唱腔沿用“益阳渔歌”，歌词21行336个字，郎朗爽口，很接地气，真实反映了农民的受苦受难，很快就在农协会员中传唱开了。益阳早期革命家高文华，利用这年的元宵灯会，组织三千农民到麻石街上游行，一边呼喊口号：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打倒地主豪绅，一边高唱这首《诉苦歌》——

　　不打鼓，不敲锣，听我唱个诉苦歌。

　　今朝子，上街来，我把道理说明白。

　　先生们，晓得的，冇得农夫冇饭吃。

　　农夫们，冇得吃，商人经商无生意。

　　农业好，商业兴，清早到晚忙不赢。

　　现在是，土劣们，不劳而获变富翁。

　　只有我，农夫们，苦得要死冇人问。

　　佃田作，要押金，纳起租来更不轻。

　　东家六成佃四成，除了种子和牛工，

　　再加杂销和灰粪，扶起扮桶很少剩。

　　婆娘伢子一窝箩，半吃萝卜半打饿。

　　若要讲，穿衣服，有了烂褂无烂裤。

　　茅屋子，冇得壁，发风落雨就害怕。

　　哇呜唏喊真可怜，无米无柴无油盐;

　　无住无穿无钱用，年年如此苦难言。

　　近年来，更不同，苛捐杂税害死人;

　　其名说，为国家，其实只往怀里扒。

　　吴佩孚，张作霖，专门卖国降敌人。

　　这两贼，不打倒，将来国家不得了。

　　卖国贼，洋强盗，大家一齐来打倒。

　　消灭了，这些人，我们才能享太平。

　　这次游行后，在袁铸仁、高文华、戴武仁等人的领导下，益阳的农民运动如点着了的干柴，迅速燃遍全县，先后有兰溪、长春、泉交河、桃花仑等乡组建了农协。

　　女县长让座

　　原益阳县委县政府。

　　原益阳县委大礼堂。

　　肖庆云是继董早冬、陆强、孙仙舫后的益阳县第四任县长。从1954年益阳县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当选县长开始，她在学门口所在地的县政府工作了近20个年头。她是益阳县第一个女县长，也是全省第一个女县长。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回安化大福坪过年，那时，还未开通益阳到大福坪的直达班车，只能到桃江马迹塘转车。我家大小五口买了三个座位票。车到谢林港，我发现旁边一个人很面熟，仔细一看，原来是纯芝同学的妈妈肖庆云。我便主动打招呼：

　　“肖县长，你还认识我吗?我是纯芝的同学卓永华。我家住在北门巷子口对面的蚊烟铺里，我还为你送过蚊烟，并在你家吃过饭呢!”

　　肖大姐沉思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记得，记得，你的成绩比纯芝好，你写的文章我还读过呢!”这是当时老师的一种教学方法，对写得好的作文要同学传抄，相互观摩学习。

　　车过桃江，上来的人很多，有很多人没座位。这时，肖大姐主动起身，让给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头子。老人听我们交谈，知道她是老县长，便死活不肯坐，并讲：“哪有老百姓跟官老爷抢位子的?”大姐笑着说：“我退休了，是普通老百姓，你年纪比我大，应该的……”

　　我见他们互相谦让，就跟肖大姐说：“你坐我爱人的位子，抱一个小孩子，我爱人年轻，让她站着吧!”她笑着答应了。

　　通过和她交谈，知道纯芝在汉寿成了家，纯芝的弟弟在沙头木工厂做木工，她自己也在市供销社退休了，这次和我一样，也是回老家过年。

　　回想昔日的风云人物，经常向全县发表广播讲话，声音是那般洪亮，每个公社和大队的墙上或宣传栏里，还经常公布着署有她大名的通告……现在老了老了，退下来了，过起了和我一样的生活，不由感从中来。

　　李庆群杀人放火

　　学门口那些事儿，说到最后，有个事是绕不开也躲不过的，那便是上了60岁的老益阳人都知道的李庆群杀人放火案。

　　这桩大案发生在1963年，大概是六七月间。一天，县剧院(文昌阁)对面的资江春饮食店突发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大火从清晨2点开始，一直烧到上午10点。

　　该饮食店和下首的几家小吃店全部烧光，上首一直烧到县招待所对面。我当时去看了热闹，还碰到了该店的白案师傅李庆群，他也站在人群里看热闹。我听他说了一句：这是何解起的火喽?

　　这时，警方已用绳子封锁了现场，还带来了警犬。益阳出现警犬，似是破天荒的，有的说是从常德公安局借来的，有的说是省里调来的。

　　现场就有消息传出：里面有2具尸体，已烧得面目全非。后来又获得确切信息：被烧死的两个都是女的，一个是卖牌子的塌鼻子女人，四十多岁，一个是跑堂的服务员，二十出头，人很漂亮，丈夫是现役军官。经刑侦专家初步分析：这是一起杀人灭尸案。

　　手段之残忍，现场之惨烈，可谓惊天大案!

　　刑侦专家断定，火源是从资江春饮食店开始的，决定先排查该店的所有员工。

　　去年，我在学门口风光带碰到了原店内的服务员李妹几。当年十几岁的小姑娘，现已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婆了。她说：

　　“当时我们店里有十几个人，包括李庆群。办案的叫我们排成一排，警犬对着我们一个个闻，从头到脚都闻了个遍，我吓得哭了起来。警察个别提问时，我还答非所问，生怕那畜生闻错了。而李庆群呢，站在那里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真佩服他沉得住气。他出身好，老婆又是居委主任。现在都五十多年了，听说他家受他的影响，生活一直冇起水。哎，何解图自己一时快乐，害了一屋人呢……”

　　破案起始并不顺利，因为火起半夜，救火的人多，人员又五花八门，现场破坏很厉害。不过好在有警犬。警犬在现场记住了一点气味后，便嗅呀闻的，来到了店后的河北大堤上，然后沿河而下，到了大渡口，下到河边停了会，又返到堤上，径直而下，到了东门外的东关渡口，下到码头最低处，警犬停住了……

　　正当警方着手店内员工的住处调查时，饮食店附近一个叫“老叶子”的象棋迷，来到派出所，找到当时的副所长曾国安，反应了一个情况，说他昨半夜下棋回来，路过“资江春”，听店里隐约传出女人的“救命”声，便上前敲门，却谁知李庆群在里面回答是“做梦”，因他对李庆群很熟，便放心了……

　　曾国安听了马上向办案组汇报。这时办案的人已掌握，李庆群的家就在对河铁铺岭，于是立即来到东关，从摆渡人那里获知，李庆群深夜从这里过河回铁铺岭了。

　　一路追踪到李庆群家，从家中搜出好多粮票和现金，还有几袋子面粉。突然，警犬嗅出一件女人的新内衣，汪汪直叫。当时，李庆群还强硬，说家里吃饭的人多，偶尔偷包把面粉是有的，至于现金，说是卖出的包子有时也没交账……关于内衣，他是这样解释的：

　　“我和那服务员相好过。当时相处时，给她买了这件内衣，她试穿了一下，说不合身，我就拿回来给老婆穿，没想到狗这么厉害……”

　　刑侦专家问李庆群，你为什么要害死她们，是怎样害的?

　　李答，他和服务员相好差不多一年了，因她男人在部队，这天她告诉李，说卖牌子的女会计似发现他俩不轨，那天一问，服务员只好承认了，并要她保密。可会计说，李庆群这是犯了军婚，要坐牢的。“我一想，老婆对我很好，如果去坐牢，孩子无人抚养，就想到了杀人灭口。这天晚上，轮到她守店，我也借故没回去，和她完事后，趁她回房路过水缸边时，就将她摁到了水缸里……”

　　店子里有两口大水缸，半人来高。李庆群说，这水都是归他这白案师傅挑，晚上为了防火，一般都会挑满。

　　正当服务员没了动静时，未料那位跟她作伴的会计被惊动了，她打开房门问么子事?李庆群想，我正要做了你呢!便引她出来，将她顺势摁到了另一口缸里。然后，将店里的一缸食油泼洒开来，一把火引燃了，最后拿上自己的衣物，来到大渡口的城墙下，换穿后，用石头捆好换下的衣裤，丢到了河中间。为了不引起怀疑，第二天一早，他又折回来看热闹……

　　李庆群杀人灭尸案，轰动了益阳和湖南。第二年入夏，原益阳市公安局在现在的资阳区体育场召开万人宣判会，枪毙了这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狂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