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麻石街】学门口那些事儿(上)

　　【往事麻石街】

学门口那些事儿(上)

卓永华

　　解放前，益阳县城一直设在龙麟镇，而学门口，在龙麟镇的中心位置，是古城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县府所在地。因此也可说，学门口是益阳中心城区的发祥地。

　　本人从小生活于此，前不久，看了文老愚的《遗韵流芳——学门口的记忆》，便抑制不住，想将自己耳闻目染的学门口那些事儿，给在线读者和年轻人说叨说叨。

　　一、迎风桥乃“迎凤桥”

　　看了这个小标题，有人会说：哪里跟那里，十万八千里，你老人家不是要说学门口吗，怎么一开始就迎风桥?

　　乃因为，没有学门口这位人物，就没有迎风桥这个名字。

　　今年上半年，“益阳在线”发表过我一篇拙文《益阳的古城门》，写到了西门外面的学门口。古时，这一带曾有“庆洲露一拳，益阳出状元”一说。因为在明清两朝，这里先后出了选王妃、出进士两件大事。王妃，乃西门铜匠之女姚妹，被前来选妃的太监看中，高配给了万历皇帝朱翊鈞，即明神宗。神宗是明朝的第十三位皇帝，在位48年，是明代在位时间最长的，可见这姚妃跟了这位帝皇，是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

　　话说万历十九年，即公元1591年春夏之交，益阳既遭水灾又遇瘟疫，不知死了几多人。万历帝闻奏后，动了怜悯和体恤之情，即派姚妃回乡省亲，并代他安抚灾民。

　　姚妃受天子派遣，一路滔滔南下，这天来到了益阳与汉寿的交界处，家乡的文武官员倾巢而出，在此迎候。

　　当时两县以一条小溪为界，平时老百姓都赤足涉水，女人因为是小脚，则由人背着而过。姚妹贵为妃子，岂有让人背的道理?于是，益阳的父母官便在此修了一座桥，来迎接这位回乡的凤凰，因此便将此桥命名为“迎凤桥”。

　　到了上世纪大跃进年代，此地已修建了公路，迎凤桥也配合“亩产过万斤、粮食放卫星”，而改成了“迎丰桥”。到了1966年，破四旧，立四新，迎丰桥显然老土了，便摇身一变成了“迎风桥”，意即迎新风。

　　改革开放后，这里本应恢复老地名，可能是改革之风频吹，迎风桥便自然有了新意，就这么叫了下来。

　　二、文昌阁之今夕

　　文昌阁座落在学门口，始建于宋，初称学宫，后改称圣庙。元朝末年，圣庙毁于战火。明洪武十三年，圣庙得以修复。清顺治年间起，又多次重修该庙。光绪三十三年诏升为祠，后又改为阁，文昌阁之名即由此而来。

　　据清末手绘圣庙示意图，当年的圣庙分为左、中、右三区。中区最大，有三进，大成殿居中，疑为后来五师附小校区。东西两区皆两进。西有忠孝坊、节孝坊，此区后为民国县政府驻地。东区主体是文昌阁，高15米，宽18米，进深8米，有28根方形大石柱支撑重檐大屋顶，比现在我们看到的文昌阁大几倍，现文昌阁不过是当时东区的门楼而已。

　　其实不管学宫、圣庙，还是文昌阁，都是为了纪念孔子这位万世师表而建的。因此，学门口这片古色古香的建筑群，既有浓郁的地方特色，也有丰富的历史信息和人文内涵。

　　1924年，革命先烈熊亨瀚受“五四”运动影响，在这里创办了进步刊物《资江》，宣扬新文化、新思想，把“五四”运动的思想倡导于刊物之中。

　　1926年，益阳革命先烈袁铸仁与高文华等，在这里组建了中共益阳县地方执行委员会，袁铸仁任书记。

　　1929年，文昌阁被国民党当局改设教育机关，后附设民众图书馆。抗战胜利后，馆内设有忠烈祠，有“浩气长存”的横匾，祠内有益阳抗日阵亡将士遗像，计将军3名、校官38名、士兵若干名。同时将民众图书馆移入阁内。解放后，该图书馆被改造成了“益师附小”。

　　1940年4月，国民党第5行政督察区专员公署驻益阳，这是益阳建置地区一级行政区划之始，但没有明确专员。

　　1944年6月，公署机关紧邻县府，设在文昌阁，国民党益阳籍少将团长谢声溢任湖南省第5行政督察区专员兼保安司令，被人称为“始专员”。

　　1949年8月初，湖南和平解放前夕，有双翼小飞机从长沙飞临益阳，在学门口低空盘旋几圈后，从机上丢下一小布包到专署屋顶上，有传说这是程潜送来的起义通告(据益阳在线作者文老愚回忆)。

　　1963年底，益阳县花鼓戏院开张，剧院大门就是当年的文昌阁门楼，其余部分荡然无存。说到此，还得感谢当年的南下干部暴德本。1962年，他作为益阳县的领导，受邀参加益阳市湘剧院竣工庆典，不意受到服务员怠慢，这位暴领导后来笑着说：“我不怪服务员，只怪我太土气，看来，我们县里也得建个剧院啊!”倘不是他这一提议，说不定连这个门楼也没了。

　　1993年，文昌阁被列为益阳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7年定为益阳市重要文物保护单位。

　　三、诸葛井的来由

　　从学门口往东，进入城内的西门口，不远处就有个曹家巷，巷内有近百户低矮民房。相传该巷的曹氏宗祠内，有一口井，砖砌，上小下大，深数丈，水清冽，水面依资江水位为增减。此井世代相传称“诸葛井”。

　　相传吴蜀相争时，一度以资水为界，后为争夺荆州，双方经常剑拔弩张。诸葛亮为此也常到益阳巡视。夏初资水陡涨，诸葛亮登城楼观资江，见滔滔洪水夹带着残枝败叶及淹死的猪羊，在城下徘徊，联想到益阳境内突发的瘟疫，必与这河水不净有关。于是发动军民挖井，改饮河水为井水。他则亲自在曹家祠堂内挖了第一口井。自此，益阳丰水季节，再也没有瘟疫发生。

　　民间为纪念诸葛亮，就把曹家氏宗祠这口井称为“诸葛井”。清代益阳文人李昌暖曾题诗一首：

　　炎火销沉汉业空，井边余有白云封，

　　我来黄叶萧萧里，泣向秋风拜卧龙。

　　四、胡林翼的忠臣营

　　公元1852年11月(清咸丰二年)，太平军久攻长沙不下，改变战略，洪秀全亲自统领全军，分水、陆两路，一举攻占益阳。清军闻益阳失守，紧急调集援军，从三路围攻益阳：提督向荣率部登陆贾山，常德总兵纪律领军东下;另一将领郭仁从湘阴西向来会。洪秀全腹背受敌，形势十分危急。

　　但他一方面布置伏兵，沉着应战，一方面派兵佯攻，对付西来之敌。这样且战且退，诱敌至茶亭街一带，而后猛杀回马枪，把常德方面的敌军杀得大败而逃，总兵纪律在混战中被斩首。太平军另一部则在三里桥至株溪桥一带拼命冲杀，使东来之敌郭仁部难以招架。当夜，北风呼啸，一时火趁风势，风助火威，竟把郭仁大部分兵马烧死在陆贾山上。

　　太平军在益阳大获全胜。洪秀全大喜过望，当即大搞庆贺，又传令敞开城门，大庆三天，军民同乐。后又趁兴将益阳县改名为“得胜县”，县府仍设学门口。

　　多亏了还在贵州任知府的胡林翼，这时他正带兵出黔，闻说家乡的县城被占，便果断指挥清兵，收复了益阳，并将只存活了两天的“得胜县”重改为益阳县，县府仍设学门口。此外还恢复了县衙，将李鸿章的弟弟李翰章任命为益阳县令。

　　益阳县府各方为感谢胡林翼收复失地，解民倒悬，特上书朝廷将胡林翼驻在益阳的行营改为“忠臣营”，并为死去的官兵建一座“忠臣庙”，不久即获朝廷恩准。于是，老百姓便将县衙忠臣庙边的小巷也一并称为“忠臣庙巷”，巷名一直沿用至今。

　　五、冯玉祥抗日演讲

　　1938年，为深入抗日，作为国民党全国代表大会中执委常委的冯玉祥将军，被蒋介石委派到河南、湖北、湖南等地视察国防工事。这年秋天，冯玉祥来到益阳，县城各界2万多人齐集西门口体育场，为冯将军召开欢迎大会，并请他为大会作演讲。

　　冯身材魁梧，气宇轩昂，上台后即向群众频频挥手致意。演讲开始，只见他左手将随从带来的一棵小树竖了起来，右手托着一个草编的鸟窝，然后把窝安放在树叉上，再放进几个蛋进去。做完这些，才慷慨激昂地说开了：

　　“这树好比国，这窝好比家，这蛋好比我们的生命和财产。我们现在抗日，就是要捍卫这棵树，不让它倒下，就是要誓死保卫我们的国家!眼下，日本鬼子侵略我们国家，我们一定要誓死保卫它，要精诚团结，英勇抗日，如果不抗日……”他忽地把手一松，树倒了，窝摔了，蛋也砸了。于是，他大声疾呼：“你们看，如果鸟儿只爱窝，不爱树，树倒了，它们哪还有家，哪还有命，这样糊涂不糊涂?所以，作为人，如果我们只爱家，不爱国，国如亡，家无着，我们将怎么去生活?”

　　冯将军用“覆巢无完卵”的成语故事，生动形象地阐明了抗日救国和爱国爱家的道理，给益阳人民留下了深刻印象。在我的青年时代，凡见过冯将军的，都能津津乐道他这次演讲。

　　六、张乐与和平解放

　　张乐系解放前夕中共益阳地下党负责人，在开展地下活动、迎接解放军进城上作出过重要贡献。解放后，曾担任过益阳师范校长、益阳市一中校长等职。

　　迎解，开展地下活动，张乐面临三股反动势力：

　　一是反动县长卢介祺。该县长还兼县党部书记长，是反共老手、国民党湖南省党部执委会主任委员张炯的爪牙，也是大特务头子、湖南省保安司令部副司令王翦波的死党。1949年初，蒋家王朝临近灭亡，卢介祺不识时务，在益阳仍纠集一伙反动份子，狂叫“戡乱”“清匪”“剿共”。不过他没有掌握县自卫总队的实权。

　　二是党棍陈金丽。此人系益阳县三青团干事长，县党部副书记长，是在南京受过训的反共死硬分子。

　　三是实权人物贾运鸿。在国民党益阳县自卫总队，他虽然只是副总队长，但全队2000多人枪都掌握在他手里。

　　怎样对付这三股势力呢?张乐首先联络他的老师，也是地下党员的张又三，利用他同握有军事实权的贾运鸿是亲密至友的关系，多次找贾密谈，晓以大义，促其早作抉择。贾运鸿最后表示愿意起义。之后，张乐在自卫队中思想较顽固的吴昆刚部安插了一些地下党员充任班、排长。

　　尔后，张乐又从贾运鸿处得知卢县长与“在乡军官会”不和，又未拿到自卫总队的实权，对总队部亦有不满，确认是赶走卢介棋的好机会。经张乐提议，决定进一步动摇卢的根基，利用贾运鸿联合在乡军官会会长、保安团长和县警察局长等人，与卢县长不合作，闹独立。但卢介祺不死心，继续重弹“剿共”老调，并令自卫总队加强戒备。贾运鸿趁机选调一个警卫排，对卢名为保卫、实则将其控制起来。

　　卢介祺深感势孤力单，处境险恶，在一个黑夜，暗乘小火轮，仓皇溜走了。这样，益阳县党政大权一下便从反动顽固派手中解脱出来，为省工委安排的统战对象颜健来当县长提供了有利条件。

　　颜健来到益阳，第一件事就是抵制党棍陈金丽。陈系益阳县石笋箴言乡人，在益阳县布置特务、搜集中共地下党名单、刺探地下党活动，十分猖獗。他在新县长面前洋洋得意，说：“箴言赤化功在我!”口口声声要回去当乡长。张乐得知这一情况后，即斡旋颜健和贾运鸿等，委派已加入“湖南进步军人民主促进社”的县参议贾忠光为箴言乡乡长，挫败了陈金丽的阴谋。

　　这样，三股势力的代表，挤跑一个，挫败一个，利用一个，地下党在益阳的活动便得以顺利开展，有力地配合了湖南的和平解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