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益阳】李佐勋：烂泥湖治理的策划师(上)

　　文化益阳

李佐勋：烂泥湖治理的策划师(上)

卓永华

　　2015年11月10日，“烂泥湖治理总策划”李佐勋在长沙去世，终年89岁。李佐勋是中共湖南省工委书记周里1948年在安化发展的地下党员。建国初期任安化县县长，后调任益阳县，任中共益阳县委书记兼革委会主任。

　　李佐勋在任期内，大胆策划、设计、指挥烂泥湖治理工程。作者从沉睡半个世纪的档案里，翻阅相关资料，仍不免惊叹当年这项工程的浩大和艰巨……

　　一、烂泥湖工程是自然界失衡的产物

　　李佐勋是个文采出众、浅知天文地理的人。他深知“三山、六水、一份田”，八百里洞庭作为生存空间虽优越于山区，但通过人类近千年的开发，因人口的急剧增长和围湖面积的不断增加，造成了自然界的严重失衡。

　　从元代初期开始，洞庭湖畔的居民就开始围湖造田。当时的益阳县是一个半山半湖的地区，其山溪水经志溪河入资江。而东部与之相邻的宁乡县，则有一条沩水贯穿县境，流入湘江。

　　沩水、志溪两水之间形成了一个夹角，而夹角内每年有1584平方公里的渍水，没有大的河流外排，只能沿着山溪入凤凰、来仪二湖，再经新泉寺注入北面的湘江。

　　千百年来，资江南岸的凤凰、来仪两湖，承载着这一大片地区的渍水，因容量小，天干时，湖泊水位下降，湖洲便裸露出来，雨水多时，就一片汪洋都不见，这个大夹角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烂泥湖。

　　1949年以后，党和政府十分重视烂泥湖的水患，年年加固堤垸，年年防汛抢险。但是，这治得了一时，治不了长远，到20世纪70年代，烂泥湖西边湖底已高于火田垸的田面高度。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为扩大良田，还不惜把两湖周围的上百个小垸并成大垸，凤凰湖西岸的“十八垸”和张家塘的“火田垸”便由此而生。围湖造田虽获得了收益，但人为的挤压了二湖的调节空间，水患接踵而来。那些地势低洼的垸子，几乎年年倒垸，农民生活在“十年九溃”的恐惧中……

　　要解决这里的水患，主要应处理好夹角内1584平方公里的渍水外排。

　　1973年，李佐勋调任益阳县委书记兼县革委主任。老李虽是山区人，但他深知湖区水患的危害，特意拜访资深水利专家、县水利局长倪佩章。倪局长向他提出：开一条新河，把山上来的溪河水撇入宁乡，经湘阴、望城和乔口，然后入湘江，就能永除水患。

　　像和这位新来的书记较劲似的，李佐勋到任不久，就遇上了汛期。他跟农民防汛了17天，然后和县委办干部谢共和调查走访了5天。

　　5天里，他掌握了翔实的一手资料，听得最多的就是这里年年涨水，年年防汛，造成粮食生产成本大幅提高，渍水造成减产绝收，产粮区变成了缺粮区。他认为水利专家的建议是正确的：面对湘江，开河排水，永除水患。

　　1973年8月，湖南湘革发(1973)113号文件为治理烂泥湖指明了方向：对于半山半湖，来水面积大，内湖容积有限的地区，可用开挖撇洪渠，撇走山洪的方式解决渍涝问题。

　　机会青睐有心人。当时，全国都在学大寨，大搞农田水利建设。湖南省委召开了有县委书记参加的“农业学大寨”流动现场会。现场会从湘南开始，经岳阳、南县到常德的安乡结束。

　　在安乡的总结会上，省委提出：大搞农田基本建设，要求各地各县至少报一个项目。李佐勋认定了开河排水、永绝水患这一长远大计，便立即通知县委办秘书黄少阳赶到安乡。根据调查掌握的一手资料，俩人连夜整理上报方案，第二天就向省委递交了益阳县治理烂泥湖这个项目。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项目得到了省委的认可，并被列为全省十大水利工程项目之一。

　　回家后，李佐勋拿着治湖方案向地委汇报。地委书记刘亚南对治理烂泥湖是支持的，但部分委员却不赞成，主要是基于当时基础条件较差，工程实施起来难度较大。

　　1974年9月29日，是益阳县水利建设史上的一个重大日子。这天下午，地委通知益阳县委全体常委到地委汇报烂泥湖治理方案。会议先由李佐勋汇报，然后县委常委和地委委员分别表态发言。然而有几名地委委员却持保留态度。最后按少数服从多数，地委通过了烂泥湖治理方案。

　　这年11月10日，烂泥湖治理工程全线破土动工。11月23日，有2500名民工代表参加的誓师大会在笔架山公社召开。自此，这项以水利为主，山、田、林、路、居综合治理的工程，揭开了序幕。

　　二、李佐勋亲临现场，指挥斩断芦花江

　　芦花江在凤凰湖与烂泥湖相交的地方，水深近2米，淤泥很深。围垦烂泥湖，难度就在修筑东大堤，因大堤要经过芦花江。所以，斩断芦花江，是围垦东大堤的当务之急。

　　为此，李佐勋代表县委与县指(益阳县治理烂泥湖工程指挥部)向上湖与牌口两个公社下达了命令。事情总带有戏剧性，接收命令的恰好是风雨与共的兄弟俩：哥哥杨金龙是上湖公社主任，时任上湖民工团团长;弟弟杨金凤是牌口公社党委书记，时任牌口民工团政委。

　　于是，两个公社的4100个民工分390条船，同时达到芦花江。要清淤填土，在江中修筑大堤，把烂泥湖分成东西两片。东面是现称东湖的1.36万亩水田，西面则是围垦出来的生活区。

　　其中，牌口出动210条船，在湖中的兔子望月岛取土，上湖出动165条船，在对巴园取土。这样，375条船插上红旗，一齐出动，每条船4人装土，4人卸土，来回穿梭，好不热闹。

　　经过16天的激战，填土终于露出了水面，兄弟俩好高兴呀!民工也欢呼起来。然好景不长，到了晚上，出水的土又慢慢沉下去了。大家便用棍子去探，却根本探不到土，只好又赶紧挑，赶紧运，赶紧填。可是奇了怪了，这样的情况持续了7天，水面始终见不到土。

　　这时，坐镇现场的李佐勋，要求大家克服畏难情绪，做好打硬仗打恶仗、打持久战的准备。并召开专门会议，决定增加船只，加快填土进度。

　　在1600多米的施工堤段，民工很快就增加到了1.2万人。人工挑，船队运，舟揖如梭，人来人往，整个芦花江成了人和船的海洋。

　　金龙、金凤两兄弟是土生土长的湖乡人，又是实际工作中锻炼成长的农民干部，经过多次摸排，便提议用木头和芦苇扎排，和着泥土一起沉下去，这样，填土才不致被水冲走。

　　李佐勋通过实际观察，决定接收这个建议。

　　经过近半个月的激战，填土才露出了水面。

　　在县委和县指的领导下，1万多民工拼死争战，芦花江终于斩断了!

　　接下来是加固填高。这个任务落实到了凤凰湖农场，几千名老职工和几百名知青奉命，赶赴芦花江。

　　2015年，凤凰湖知青50周年聚会时，老知青盛晓聆第一个发言。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在芦花江挑过堤的请举手!200多白发老人纷纷举手，盛女士激动地大喊：我们寒风中挑过堤，治理过烂泥湖，那种艰苦岁月，磨炼了我们的意志，也提升了我们的情操!

　　当时的情景，像电影一样，在大家脑海中闪现：披星星，戴月亮，摸着黑起床，打着手电进房，书记、场长同职工一样，共同挑土在芦花江，吃、喝、拉、全部在堤上……

　　笔者当时也想起一件事来：

　　一天，在县指工作的吴端林突然来到工地，在人来人往的挑土大军中一把抓住我，说：老卓，十队张支书转来蔡医生电话，你小孩发高烧不退，蔡医生没办法了，要你赶快回去……我一听急了，家里离这里有十多里呢!

　　这时，李佐勋坐的小汽船刚好靠岸，他问吴端林，什么事呀?听完情况，他立即讲“救人要紧”!便叫我上船，并让随行的干部陪我去接孩子，嘱咐接了孩子后，一定要坐他停在湖边的吉普车，让司机送医院。

　　经县医院诊断，孩子得的是重症急性肺炎。医生讲，小孩再晚送几个小时，他们也救不了了。通过这次接触，开始了我与李作勋半个世纪的情谊。

　　三、凤凰湖精英攻克铁质岩

　　新开的撇洪干渠，在经过笔架山五冲塘时，有一段长达24米的铁质岩，好比一头凶恶的拦路虎，让开渠的进度严重受阻。

　　铁质岩，顾名思义，是含有大量铁矿物的沉积岩，产于某些中、高纬度的沼泽与湖泊中。现在这样的顽石被烂泥湖工程碰上了。为此，县指在凤凰湖农场挑选了150名精兵强将，组成直属连，专门攻克这一难关。

　　退伍军人夏冲修、郭少兰分别任正、副支部书记，知青胡才保任工程员。夏冲修原名夏中修，在烂泥湖工程中，深受李佐勋和其他领导的赏识，夏冲修这个名字就是县领导给他改的。后该同志转为国家干部，任县委委员，凤凰湖农场党委委员。胡才保原是湖南大学土木工程系的在校生，因故退学，当知青来到了凤凰湖。

　　这种铁质岩，150个精兵强将挖了一天，结果锄头和铁镐挖烂30多把，却怎么也挖不下去。不少同志来情绪了，向县指申诉：铁板下面怎能开河?

　　关键时刻，夏冲修稳定大家情绪，商量对策。

　　胡才保不愧学土木的，他说，铁质岩虽说是铁，但并非铁板一块，而是一层层的，共有四层，我们循着这缝隙打洞进去，再灌装炸药，不相信它就炸不开!

　　他的建议得到大伙的认可。于是夏支书从精英中再挑22名精英、突击攻克这条口子。最后，经过整整六天的奋战，在一声声山崩地裂的巨响中，他们终于拿下了四层铁质岩!

　　在工程的关键时刻，胡才保小孩病危，老婆派人来工地催他回去，胡才保未走，并对来人说：小孩病了有医生，我是知青中的精英才入选的突击队员，不能给知青丢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