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说字】益阳的“作”和“做”分得很清楚

　益阳的“作”和“做”分得很清楚

　　谢国芳

　　作·做

　　作和做，普通话同音zuò，经常互串误用;在益阳话里，“作”与普通话同音，但“做”读zóu，区别明显，一般不至于误用。

　　作，《说文》：“起也。”本义是起来的意思。由卧或坐而站立，都是“作”。只因“作”本有去、入两个声调，后来人们将入声的“作”俗写成“做”。“做”是一个后来才有的字，《康熙字典》才收入。

　　如今，“做”字的规范意思是“由没有到存在之间的过程”，就是“产生这个东西”，大致相当于“造”。

　　“作”比“做”的意义与用法广得多。在现代语境里，“作”往往与后面的字组成词，表示已经开始或正在处于的状态或动态。如作案、作罢、作保、作弊、作答、作对、作恶、作别、作伐、作法、作废、作风、作梗、作古、作家、作者、作品、作价、作客、作乐、作乱、作料、作美、作孽、作呕、作陪、作数、作死、作崇、作态、作为、作文、作息、作秀、作业、作战等。而“做”后面往往跟名词，表示造出具体东西来。如做媒、做买卖、做梦、做手脚、做学术、做作、做戏、做笼套、做酒等。

　　益阳话里有不少带“作”的特色词。

　　“作惜”，犹言可惜。周立波《山乡巨变》：“他不愿意眼看这副熏得黑黄的腰舌落在继母女儿的手里，但也不想进贡自己的肚子。他认为那是糟蹋了，作惜了。”作惜，更准确的意思应为：作践本该珍惜的东西。它的同义词为糟蹋、浪费、践踏甚至摧残。作惜的反义词：爱惜、省惜、惜莫。只是“惜莫”在部分人的口里漫读成了“惜冒(二声)”。

　　“作起”，是旁人看得起，也可以指自己恭敬自己。《山乡巨变》：(陈妈)“还不是承大家作得起他，原谅他有嘴无心。”

　　“作兴”，本意与“作起”相近，有流行、时髦的意思。《山乡巨变》：(盛家翁妈)“老班子作兴小脚。绣花鞋子放到升子里，要打得滚，才走得起。”其中的“走得起”与前例里的“作得起”同义。不过，“作兴”在益阳人的口语里还用作“可能”“也许”“兴许”的意思。如《山乡巨变》：(盛家翁妈)“要不死，作兴也当干部了。”这位盛家翁妈讲自己的女儿要是不早夭，或许也当干部了。“兴”和“起”本来就是同义词。

　　“作落”，“作”指作践、糟踏，“落”指未入选的、落下的。“作落”，引申指不把东西当一回事，糟踏。比如，城区禁放烟花鞭炮，一个干部将没收的烟花鞭炮让自己儿子到乡下肆意燃放。儿子后来回忆说：“我喊上认得的、不认得的伢子一起放，尽打一回量，结果大家都放厌了。简直是作落!”

　　“作药”，也讲成“下药”，指背后中伤。如“她最近不齿我了，估计是某某作了药。”

　　“坏作”，本指做酒、腐乳等食品时下药有误或方法不对，使之变坏了，引申指某人在集体中煽风点火、兴风作浪，让集体处于混乱之中。如“一个单位有得几个坏作的，肯定搞不好。”坏作之人，大致相当“害群之马”。

　　“作肉”指长肉。有句俗语：“吃肉不作肉”，本用来形容吃不胖的人，也引申来形容得了好处而生活得并不好的人。

　　塌板

　　踏板与塌板，在益阳话里一个读音。踏板，是旧时的一种家具，放于床前的矮长几，用于上床的台级，也可放鞋子。也写为榻板。丁玲《母亲》：“小菡每天当她妈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就要到榻板上玩一会儿。”

　　塌板，本义指音乐上的不合节拍或临时失音。而在益阳话里，“塌板”指讲话、写文章突然发生的低级错误。如果平时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这种行为会更加显眼。如说“他平常很会讲的，何解今朝讲塌板哒呢?”

　　武汉话有个非常形象的词叫“掉底子”，如同益阳的“出愚”，也常常用来挖苦“塌板”行为。

　　拱

　　拱，本义拱手，两手在胸前相合，表示恭敬。《论语》：“子路拱而立。”引申指肢体弯曲成弧形。

　　益阳话有“起拱”一词。既可指物体拱起，也可指氛围出高潮。比如，饭局上大家的酒都喝得差不多了，突然有人站起来说要再来一瓶。这个人的行为就是“起拱”。

　　有段时间，打牌不赌钱，输了的钻桌子，叫“拱桌子”。猪用嘴巴用力推叫“拱”。猪的这种“拱”，益阳还有一个词叫“消”。如“猪在消篱笆，你去赶一下咯!”《孟子》：“鸟兽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其中的“消”是“使……消除(灭)”的意思。猪的“消”指猪以自己的方式毁坏(消灭)篱笆。看来，益阳的这个“消”，保留的是古汉语用法。

　　吃血·血仓

　　有成语“歃血为盟”。古人盟会时，微饮牲血，或含于口中，或涂于口旁，以示信守誓言的诚意。《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毛遂奉铜盘而跪进之楚王，曰：‘王当歃血而定从(纵)，次者吾君，次者遂。’”古时的“歃血”多是做个吃血的样子，并不一定真的吃下去。

　　益阳真有“吃血”一词。不过，也并不是指将猪血、鸡血等当菜吃，而是用其引申意：占便宜。如过去出集体工，劳动力都记一样多的工分，可事实上各人做的事有多有少，做得少的就占了便宜，就“吃”了做得多的人的“血”。做多做少，有能力的大小，而更多的因素是劳动态度。在一个团队里，故意少做，耍滑头，谓之“捱奸”。如“我做事一尺十寸，只有别个吃我血的，我从来不得吃别个的血。”

　　说到“血”，还有成语“点血仓”，意为点中要害。清·沈目南《金匮要略编注》：“五脏六腑之血，全赖脾气统摄。”中医认为五脏六腑都是血仓。而引申指要害的“血仓”，一般指心脏和肝脏。武术中的点穴功夫，也叫“点打”。两个词中的“点”是一个意思。如“我不就不讲，讲就点到他的血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