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伙·牙祭 益阳人讲凑份聚餐为“打平伙”。明·何良俊《四友斋丛说》写作“打瓶夥”:“沈二哥,我们大家去打个瓶夥。”“瓶”字显然是“平”之误写。而明末的《二刻拍案惊奇》写为“打平火”“打平伙”:“王织纱第三个儿子,平日与众道士相好,常合伴打平火。”“而今幸得无事,弟兄们且打平伙,吃酒压惊去。” 这里说到“夥”,附带说一下,“夥”同“伙”,亦读“伙”,前者指父亲和他亲生的一群孩子组成的一个团伙,后者指非血缘关系的人组成的团伙。 在赣语、西南官话中也都有“打平伙”之说。 顾炎武《日知录》:“汉制:兵五人一户灶,置一伯,故曰户伯。亦曰火伯,以为一灶之主也’。……《唐书·兵志》:‘五十人为队,队有正。十人为火,火有长’……《木兰诗》‘出门看火伴’。柳子厚《段太尉逸事状》‘叱左右皆解甲,散还火伍中’。或作‘伙’,误。” 看来,“打平伙”是从古代军队炊事而来,“打平火”应是本来的写法。四川现在还称食堂为“伙食团”,正是古代军事管理之遗存。古时的“平火”指的是平均分食物,而现在却是各位平摊费用,含义变了。 与之相关者,有“打牙祭”。一说,旧时厨师供的祖师爷是易牙(就是那个将自己儿子煮了给国王吃的人),每逢初一、十五,要用肉向易牙祈祷,称为“祷牙祭”,后来讹传为“打牙祭”;另一说,旧时祭神、祭祖的第二天,衙门供职人员可以分吃祭肉,故称祭肉为“牙(衙)祭肉”。皆因为过去人们平时生活匮乏,总想自己改善一下,于是借着祭神、祭祖之机,吃一次祭肉。后来,祭的观念渐淡,而犒劳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浓。于是,“打牙祭”就成了集体改善生活、聚餐的代名词。 “打牙祭”与“打平火”的区别:二者都是改善生活,打平火是自发行为,而打牙祭则往往需请示领导,由公家出钱。 还有“缴用”,一般以“缴用好不好”来评价公共场合的伙食。其实就是“嚼用”。《红楼梦》第十回:“况且人家学里,茶也是现成的,饭也是现成的。你这二年在那里念书,家里也省好大的嚼用呢。”这是金荣母亲胡氏劝他仍回贾氏家学读书的话。“嚼用”指吃和用的日常开消。益阳话一般只用了“嚼用”的吃的义项。 卢碗 《山乡巨变》中有:“癞子壳,炖猪脚,两圞碗,三蒸钵。”这是一首洞庭湖区广为流传的童谣。其中的“圞碗”之“圞”应是误写。 五代·牛希济《生查子》:“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圞意。”“圞”的基本意思是“圆”,在益阳方言中可表示整数的、整个的、完整的。与“亘”同义,而“亘”更常用。 益阳方言中的“lóu碗”意为大碗,也有人写成“鲁碗”“卢碗”。“卢”现在用为姓氏,其实“卢”是“炉(爐)”的本字。过去乡下有煮、炖食物的“炉罐”。繁体为“盧”,字的结构为虎+田(胃的省略)+皿,本义为喂饱虎的大号食器。东汉《说文解字》:“卢(注:繁体为盧),饭器也。从皿,盧声。”赣方言也有“卢碗”用法,有的资料写作“炉碗”。以“鲁”“卢”“炉”加在“碗”前,都不过是形容碗大,都说得通,只有写为“圞碗”,才是将意思理解偏了。写成“卢碗”最符合古汉字信息。 调羹 “调羹”本指调和羹汤。《新唐书·李白传》有唐玄宗为李白“调羹”的典故:“帝赐食,亲为调羹。”后多用作皇帝赏识臣下的典故。 “羹”,本义是用蒸煮等方法做成的糊状、冻状食物。而平时讲的“汤”,原义是开水,中古之后才用为比“羹”稀薄的食物。益阳话里,将“调羹”这个行为使用的工具名为“调羹”了。调羹也写为瓢羹,因调羹形状如瓢,而比瓢小,一般是瓷质或木质的,而更小、更薄的瓢羹益阳话谓之“挑子”。“挑子”相当于普通话的“勺子”。周立波《山乡巨变》:“盛清明拿起调羹尝了一口汤,点头笑道:‘鲜。’” 周而复《上海的早晨》:“他一口气讲了这么多,感到有点累了,低下头去,用调羹舀了几勺乳油鸡蓉汤喝。”周而复此处将调羹与勺混用了,可见它们的大小差不多。 箸·筷 大家都知道“箸”是筷子的意思。先秦《韩非子》就有:“昔者纣为象箸,而箕子怖。” 益阳读煮、箸、猪、诸、主、柱、住、朱、珠、蛛等字为ju。《山乡巨变》里有“夹一筷子菜”,其实也有人说“夹(gá)一jǔ菜”,即“夹一箸菜”,不能写成“夹一柱菜”。这个说法在西南官话、粤语等方言中也存在,只是各地读音有别。 老舍《四世同堂》:“他才猛孤丁的夹一大箸子菜,放在口里,旁若无人的大嚼大咽。” “箸”是怎么变成“筷子”的呢? 明·陆容《菽园杂记》:“吴俗舟人讳说‘住’,与‘箸’谐音,故改‘箸’为‘快儿’。”明代“快(筷)子”一词已经进入士大夫阶层的语言,但《康熙字典》仍未收录“筷”这个俗字。“箸”在当今南北各地方言中都有残留。 “箸”也写作“筯”,《红楼梦》中“箸”、“筯”与“筷子”混用。“箸”还可以做量词,《水浒》:“王婆便安排些酒食请他,下了一箸面与那妇人吃了。” “一箸面”,不一定实指一筷子面,而是虚化为少许面。有的《水浒》版本印为“一斤面”。实际上原文作“一筯面”,传抄时误为“一筋面”;后人觉得不通,再改为“一斤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