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亭云树为益阳十景之五,是紧挨白鹿晚钟的一景。 按理说,二景是完全可以归纳为一景的,因为它们至少有三个共同点:一是传说的时间相同,都是中晚唐大中年间(847—860);二是人物相同,均因荆南节度使裴休讲经于白鹿寺,并结庐资江南岸读书,夜晚白鹿衔花草听经而闻名,后人为纪念裴休,遂于结庐处建了“裴公亭”。三是地点相同,自唐宋以来,裴公亭就是白鹿寺的附属部分,也一直由白鹿寺管理。 可明朝的老知县刘激与龙州书院山长蒋道临却硬是把一景划为了两景,何以故? 要弄清这个问题,我们还只能回到古人的立场上去观察和思考。县长与山长并不是以此来凑数,非搞个益阳十景不行,因为照益阳人的传统,“要得发,不离八”,弄个八景可能更符合益阳人的心态,之所以为十景,是有它的道理的。 白鹿晚钟,虽然是一道千年景观,却“只闻其声不见其形”,而裴亭云树,却是一道实实在在的风景,且树还不是一般的树,是长得很高钻进了云层的大树。此乃会龙山东麓最后一道悬崖,靠山面水,阳光充沛,古木参天,当年裴休结庐于此,就是看好这里北枕资水,南通林泉,山不高而秀雅,林不大而茂盛,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再加上益阳人对会龙神山和裴休其人的景仰与爱戴,故这一带的山水自唐以来均都得较好保护。所以,“云树”二字,不是形容,而是真实写照,“裴亭”,则是为纪念白鹿驻足聆听裴休诵经而建的亭台了。 遥想当年老城的居民,但见在水一方的会龙山麓,绿瓦隐隐,红亭约约,山上古木蔚然,山下一河碧水,难免不会生发一番感悟:山中常有千年树,世间难有百年人!眼前的万年山水、千年云树、百年亭台,似在提醒世人,在这浩繁的宇宙和永恒的时空中,个体是多么卑微,多么短暂,岂能将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欲望? 当然,也有近距离的观瞻者,那就是顺江而下的轻舟慢排的水手们,随着从眼前匆匆闪过关濑惊湍、志溪帆落、白鹿晚钟、裴亭云树,他们会觉得,人生在世,不过是匆匆过客,唯有这青山绿水、益阳十景,才是宇宙常客,称得上益阳的永久主人。咱行船驾排之辈,有肉吃肉,有酒喝酒,照料好一家老小,也不枉来人世一遭。 当然,也有终身不悟者,他们或身处红尘久了,或人在官场惯了,忘了来路,也忘了初心,不事进取,亦不知感恩,终日倚仗权势,欺压百姓,或醉生梦死,浮华人生,像当年秦二世一样,为了饮酒作乐,喝得二里二糊时,竟然叫月亮倒行,让时间逆转,最终天怒人怨,自取灭亡,辜负了一河美景,也辜负了两岸父老。 感谢河南士子裴休,当年来益休闲小住时,正值被贬任荆南节度使之际,尚有胸襟气度,悠游读书,养气存心,书里不知身是客,直把他乡作故乡。有先贤裴公影响,尔后益阳文星一颗一颗,闪烁于资江两岸,光耀于会龙山巅,如两江总督陶澍、晚清中兴名臣胡林翼、明末江西巡抚郭都贤、云贵总督罗绕典、清翰林院学士胡达源,才气奔放的员外郎汤鹏。 进入现代,更有周谷城治历史,有《世界通史》等、周扬治文艺理论,有《周扬文论选》等,周立波著小说,有《暴风骤雨》《山乡巨变》等;叶紫也是著名作家,根据他小说改编的电视连续剧《星火》,成为2007年央视收视冠军。真是人才济济,硕果累累,群星争艳,百花齐放。 话说古代的裴公亭,几经风雨衰废,古貌已无从查考,距我们最近的一座是1923年由地方捐资重建的。可到了1972年,修建益阳大桥时便不复存在了。现在呈现在我们眼前的这座,是1982年在原址西侧重修的。亭高二层,仿唐宋风格,亭上三个苍劲雄浑的行书字 “裴公亭”为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先生题写。亭周建有著名作家叶紫纪念台,汇集了益阳古十景画的艺术长廊,塑有白鹿群雕,人造石钟,通幽曲径及台阶等,江边还砌有望江亭阁。整个亭园精巧玲珑,文化品位甚高,受到益阳人民喜爱。 参与这座亭园设计的,是毕业于清华大学建筑系的原市人民印刷厂美工、现中国楹联学会副会长高寿荃先生。当年,他向亲临亭园考察的省文联主席康濯汇报,说除了叶紫纪念台,还准备在水边建一个立波亭,以纪念周立波。康濯当时就表示:好呀好呀,“三周一叶”是个整体,可以一同考虑。接着又告诉益阳的领导,周立波这个“立波”并非是立于波涛之上,是英文“自由”二字的音译。 笔者当时也在现场。只是不知为什么,一晃三十多年,不仅康濯的意图没有落实,就连原设想中的立波亭也没有建。1923年重修的那个裴公亭,还有郭都贤和胡达源二位先贤的神位牌和裴公作陪呢,如果我们把三周一叶也请进来,裴老先生该会多高兴! 最后,笔者一点建议,历史上的“裴亭云树”和“白鹿晚钟”是连在一起的,前者是后者的附庸,属同一景区,现因白鹿寺西移,与裴公亭已远远地拉开了距离。加之资江一桥车流越来越大,为安全起见,原设在引桥边的裴亭园门已关闭多年,许多游人因不知桥下有门可进,只能望园兴叹,一个好好的文化园林便陷入“门庭冷落车马稀”的尴尬境地。如果在白鹿寺后山修一条临江栈道下来,两个景点不就合二而一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