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早晨很冷。白大婶顾不得寒冷，一大早起来，就为全家的早餐忙碌着。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催孩子们快点起来…… 雪嘟嘟有个怪癖：不喜欢洗脸。每次洗脸，总是讨价还价。白大婶很无赖，只好给她定了一个规矩：如果水罐里的水结了冰，她就可以不洗脸。因此雪嘟嘟形成了一个习惯：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水罐里有没有结冰。白大婶知道宝贝女儿的心思，她是在找不洗脸的理由，但也从不戳穿她。 蓝勺子被雪嘟嘟的“哈哈”声给惊醒了，从被子里探出头，正要问几点了，见雪嘟嘟急着要去看水罐，就知道她不想洗脸，就用脚板试了试地面温度，大声喊道：“嘟嘟，你不用看了，我敢保证，水罐里的水不会结冰的。再睡会吧，瞧你浪费了多少宝贵时间，不就是洗把脸吗？” 白大婶见雪嘟嘟进了厨房，连忙笑着说：“多可爱的花脸猫，瞧你的下巴，还留着昨晚的汤汁呢，赶紧洗把脸吧，准备吃早餐。” 雪嘟嘟看着水罐里的水，提不起一点兴致，只当妈妈的话是耳边风，怪里怪气的嘟哝着：“妈妈，天气实在挺冷的，罐里的水为什么不结冰呢？” 雪嘟嘟赤着脚，站在水罐边与妈妈理论着，罐里的水为什么不结冰。刚开始，她还好好的，时间长了就开始咳嗽起来。 “你在咳嗽，会感冒的，赶紧回屋穿好鞋子。”白大婶见雪嘟嘟在水罐边发愣，便敦促她。 雪嘟嘟懒得搭理妈妈，对着水罐哈了一口冷气，自言自语道：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结冰啊？。 “赶紧将脸上的汤汁洗掉，听见没有，别冷着。”白大婶再次敦促。 雪嘟嘟不但没有回房穿鞋，反而赤着脚朝院外跑去。没跑多远她又折了回来，手里多了一根枯树枝，悄悄绕到妈妈身后，突然大喊了一声“妈妈”。 她的尖叫声着实吓了白大婶一跳。雪嘟嘟见妈妈的脸色不对劲，便扭动着胖乎乎的身体撒娇：“妈妈，不管水结没结冰，我都不想洗脸。我就是不想洗脸，就算你说我是花脸猫，我还是不想洗，不想洗，不想洗……就是不想洗。” “为什么？说说你不洗脸的理由，我们可是有约定的啊！”白大婶用凝惑的眼睛，看着女儿赤着脚在她面前跳来跳去。 “妈妈，谁规定早晨起来非洗脸不可？求求妈妈，你就让我当花脸猫算了。其实，当花脸猫也没有什么不好，您说呢？”雪嘟嘟从嘴里勉强挤出不是理由的理由。 白大婶听女儿这么一解释，知道说不动她了，便抢过雪嘟嘟手中的枯树枝，声音提高了八度，对雪嘟嘟下了第三道命令：“快点，给我洗脸去！” 没想到嘟嘟的身体像点燃了似的，一个弹跳就跑到院子里嚷开了：“妈妈，就算您打死我，今天我也不会洗脸了。不仅今天不洗，明天，后天，大后天，我反正天天不洗脸，看你怎么办？” 白保安听到雪嘟嘟的叫喊声，怒气冲天径直走到院子里，斥责正在发脾气的女儿：“赶紧过来，照照镜子，看看你那沾满汤汁的大花脸，有多难看！” “我不爱洗脸，也没打算洗脸。爸爸，别逼我好吗？”她将头任意地往树上一靠，做出一副谁都不搭理的相。 白保安见女儿这般无理取闹 ，一股无名怒火一下子就燃烧开了：“这么小就不把父母的话当回事，这还了得？你赶紧过来洗脸，我数一、二、三……” 巴掌不落到雪嘟嘟的身上，估计她是不会听的。白保安那股无名怒火越烧越旺。但他仍假装穿鞋，以缓和自己。没想到女儿象没事一样看着自己，那挑战似的表情实在让白保安忍无可忍，便一步冲了过去，把将雪嘟嘟拖到洗脸架前，粗鲁地在她手和脸上做了番彻底清洗。雪嘟嘟那沾满汤垢的脸，顿时有了血色。 “好了，赶紧回屋穿鞋，收拾好了，准备吃早餐。”白大婶只当一切都是上帝赋予在孩子们身上的童年故事。虽然故事有点乱七八糟，每天都在重复上演。 白保安可不是这么想的，继续用他强有力的手，推搡着哭闹不停的雪嘟嘟：“梳理完头发，用镜子照照，看有没有什么变化？”雪嘟嘟懂得爸爸的脾气，哭到最后，还是无条件接受了。 蓝勺子听到骂声，裹着大披巾，跑到院子里去看究竟。她正好目睹白保安凶巴巴的样子，赶紧退到院落边的石竹林下，连粗气也不敢出。 还好，雪嘟嘟尽管在哽咽，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顺从了爸爸。只等爸爸转身，她马上跑到妈妈那里告状：“妈妈，您老公好粗暴。一大清早的，就粗暴的打骂我。给我洗脸时，使劲地搓，让我好难受，您看，我的脸现在还是红红的。还有，给我梳头时，他几乎想用梳子，撕破我的头皮，您看他扯掉了多少头发……” 雪嘟嘟一抬头，瞧见爸爸正瞪眼注视自己，并且告诫她：“孩子，你要学会诚实，懂吗？”雪嘟嘟脸霎的红了，扁着嘴，乖乖地低下头，不敢看爸爸的眼睛。 白大婶见女儿不说话了，便怜惜地拉着她的手：“宝贝，你若改掉身上的坏毛病，爸爸就不会对你这样粗鲁了。” 雪嘟嘟像只受伤的麻雀，将没告完的状重新咽回喉咙，但也没忘记给自己辩解：“妈妈，这太不公平了。你们大人怎能随便计较一个小孩子的缺点呢？” 白保安站在洗脸架前，看着躲在石竹后的蓝勺子，他那稍微平静的心便因此而烦躁起来，于是对着蓝勺子怒吼起来：“蓝勺子，别磨蹭了，快过来洗脸。让我瞧瞧你的招风耳，看看有多脏？看，你的耳朵简直就是一个垃圾处理站，赶紧去洗干净，好让我安安静静地吃个早餐。” “这么坏的天，又冷又饿，别再大声嚷嚷了，孩子们会被你吓着的。”白大婶狠狠地瞪了老公一眼。 白保安正在气头上，嗓门大得像喇叭，越念叨越来劲：“你凭什么不让我说，我这是对不爱卫生的孩子进行教育。老婆，你得学着怎样将她们收拾得干干净净，你瞧瞧……”回过头，又愤怒地指着蓝勺子：“你这老鼠终究是老鼠，如此不修篇幅，去下水道混好了，不要让我再看见你！”白保安一大早像吃了朝天椒似的，见什么都不顺眼，脸上的轮廓，也因生气而显得生硬和刻板。 蓝勺子十分讨厌白保安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挖苦，他的每一句话，都像在他的耳朵里捅刀子。她痛心疾首地扯着自己的耳：“上帝啊，你给了我一个卑微的身份，为什么还要给我配一副这么难看的耳朵，麻烦你收回去吧，留在我身上，只会让我受气”，她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拧巴着她那小飞象似的耳朵，“我让你变小，变小。讨厌的耳朵，你让我受尽了气，我叫你脏……” “你什么态度，这就是你给我的脸色吗？难道是我说错了，我数三……”白保安确实有点不耐烦了，他的声音大得足以将篱笆推倒。 蓝勺子害怕了，紧绷着脸，一边跑一边急切地答应：“来了，马上就洗……”不敢有半点迟疑。 白保安回屋换睡衣去了，蓝勺子那惶恐的神情才得以恢复。她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对待粗暴的男主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勇气，忍受这种可怕的谩骂。她虽不敢还嘴，内心却在说：“骂吧，大嗓门的男主人，你每天就知道在我身上找毛病。你没看到吗？我的五官至少比你清晰一百倍，你就不能用镜子照照，你那张大脸，却给你搭配了一对小得可怜的耳朵，真好笑！” 这时，传来雪嘟嘟叫她的声音。蓝勺子慌慌张张地赶过去，看见她脸上还挂着泪，便一边为她擦试，一边安慰她：“算了吧，想想下班后，为我们带鱼片回来的老爸，你就不会难过了。妈妈说过了，小孩子是不能计较大人的。美好的一天应该从早上开始，可不能因为你爸爸骂了你和我，就毁了咱俩一天的好心情。” 雪嘟嘟见蓝勺子的眼睛正红着，叹了口气：“求求你，不要跟我谈美好的早晨，我发誓不再吃爸爸的鱼片了。” 蓝勺子看了一眼雪嘟嘟，用手撩开额上的头发：“瞧，我额头上显现出的是智慧与勇敢。我得让你那个脾气暴躁的父亲，看看我的智慧。” “蓝勺子，你若真当上了养母，就会跟我爸一样，变成不讲理的大嗓门，说不定，比我父亲更暴躁。我告诉你，作为父母，智慧并不太重要，不打骂自己的孩子，才是最最重要的。”雪嘟嘟说话的口气相当冷淡。 “嘟嘟，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蓝勺子问 “没什么意思，每一个母亲不都是充满智慧吗？亲爱的养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雪嘟嘟没好气地说。 蓝勺子看着雪嘟嘟满怀仇恨的表情，一心想安慰她：“让我看看你的脸，这样的表情，你自已是无法控制的。你有没有想过，我能帮你走出困境？” 雪嘟嘟注视着蓝勺子：“如果你是为我担心，那大可不必了，你只要陪伴在我的身边，并向我报以微笑就够了。” “是的，我不但要陪伴你，还要拥抱你。”蓝勺子说完展开双臂，朝雪嘟嘟微笑着：“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可以扑到我的怀里，让我的怀抱充当你的避难所，永远逃离那些不愉快。” “瞧你说的，就算你的怀抱真是避难所，我也不会往你的怀里躲啊！说话别那么张狂。我是猫，你是老鼠，猫吃老鼠那才符合情理。让我躲进你的怀里，这让其他猫知道了，非让他们笑掉牙不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来保护我，这让我的脸往哪里搁？”雪嘟嘟当蓝勺子是疯了，对她的话很生气。 蓝勺子可没想到雪嘟嘟会这样，便竭力平静自己，说：“没事的，我是一只被村长赦免过的老鼠，谁敢笑话我？再说了，你是我的小主人，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如果不护着你，我真会难过的。我相信上帝将我派到你身边，就是为了驱赶你心头的不快。” 雪嘟嘟可不开心了：“蓝勺子，你干吗老朝这方面想？你再这样，我会厌恶你的。” 蓝勺子不高兴了：“天啊，你竟会说这样的话。好像我是一个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家伙似的。” 雪嘟嘟叹了一口气，俯下身来，嘴唇凑到她那小象似的耳朵前：“蓝勺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不是你的孩子，你也不是我的养母，你的怀抱让我讨厌！” “我以为你很在乎我，既然你无需我的关心，你干吗把脸绷得紧紧的？好啦，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样应该再不会惹你生气了。”蓝勺子原本想当雪嘟嘟的安慰天使。现在看来，这份好心成了驴肝肺了。 雪嘟嘟见蓝勺子生气了，想挽回一点局面，便解释说：“蓝勺子，我有你的陪伴，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该谢恩的，应该是我。是的，我比以前更加依赖你了，但有些事情你是不懂的，你也无法懂。假若你还真的愿意关心我，不应对我如此冷淡，这样对我对你都比较好，想想你自已，马上就要做养母了，保持一种好心情该多重要啊！” 是啊，这一天就要来了，自己也会当大嗓门的母亲了，一想到这，蓝勺子那颗受伤的心立即快乐起来，接下来的声音也柔和了不少：“嘟嘟美女，你听好了，我会努力调整、并完善自己的。但你也不要老把问题钉在一个点上。你应该学学你爸爸，多角度地发表意见，至少让我听起来新鲜一点。” 雪嘟嘟有点哭笑不得，便揶揄道：“可怜的养母，你的笑比哭还难看，我既要忍受父亲的粗暴，还得忍受你这个坏脾气的养母。到时候，谁来帮我走出困境啊？” 这时，银鱼丸穿戴整齐，正想出门，一走到门口，刚好听到这段谈话，便对妹妹说：“嘟嘟，假如你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到时我会来帮你。记住，一言为定！”银鱼丸穿着公主裙，愉快地从她俩中间穿过。 银鱼丸与雪嘟嘟的性格完全不同。 银鱼丸每天早上起床，先是推开窗子，呼吸一会新鲜空气，就算天塌下来，也要细致地将自己好好打扮一番。 早饭前，弹奏一首曲子是银鱼丸多年的习惯了。她优雅地走向钢琴，灵活的手指，很快弹出了美妙的音乐，家里的气氛一下柔和起来。 白保安神情严肃地坐在快乐椅上，枯着眉，巴哒巴哒地抽着烟。听到悦耳的钢琴曲，他才舒缓地抬起头，眼睛也慢慢清澈了，像被洗礼过一样，人也不由自主地随着琴声站了起来。他望着女儿那灵活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跳跃，那张冷酷僵硬的脸，一下生动了许多，美妙的音乐消除了他脸上的愤怒，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音乐停了，白保安的思绪还留在美妙的音乐中。银鱼丸笑着提醒：“爸爸，该吃早饭了。” “你的琴声太美妙了。”白保安走到餐桌前，对着银鱼丸浅浅一笑，算是从音乐回到了现实。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了专横，没有了强人所难：“这世上的造物主，本想将大家都造得很完美，没想到造物主漏掉了大多数孩子。幸好，把你留在了我的掌心，爸爸爱你的程度胜过一切，包括爱我自己，你懂吗？孩子。” 银鱼丸将琴盖轻轻放下，咂着嘴：“爸爸，你错了，造物主原本就没想将大家造完美。完美是后天修练而成的，你这样说会影响大家的心情。” 白保安将银鱼丸高高举起，将脸贴到自己的脸上：“你就是爸爸心中的完美小孩。” “爸爸，放我下来，小心碰坏我那颗柔弱的心。”银鱼丸笑着与爸爸开起了玩笑。 白大婶将麦片摆放到餐桌上，一边整理饭桌，一边喊：“吃饭了……” 白保安见蓝勺子过来，马上收敛起笑容，严肃地打量着她，继而拉她过去，看她的耳朵洗没洗干净。他的表情使得饭桌上的空气又凝固起来了。 蓝勺子不说话，沉默而小心翼翼地吃着早餐，就算尊敬的主人故意话中带刺，她也只能听着。 银鱼丸优雅地将麦片小口小口地吞下，又从蝶子里取出半片烤鱼片，她的吃相总是那么优美，像在做广告，吃完了用纸巾轻轻擦了一把嘴，满足地看了一眼四周，她完全处在自己的好心情里：“我吃好了，你们慢点吃。”说完愉悦地拾起掉在桌上的面包渣，又顺手拿起桌上的小铜镜，起身走向窗子，轻松地将窗户推开，再将那些细碎的面包渣扔在窗台上，让院子里的鸟儿们来享用。 银鱼丸长得美，就心灵也美得让人找不到半点瑕疵。在白保安眼里，银鱼凡就是完美的化身，是上帝留在自己掌上的一颗明珠，无论什么时候都能闪闪发光。他轻柔地跟银鱼丸说：“宝贝，你知道爸爸正在想什么？” 他微笑地望着女儿，而且脸上表现出惊讶不已。总而言之，银鱼凡在他心里是完美的典范，一切优点，好似全集中在她身上，由不得别人的看法，就想当着大家的面赞美她一番，就是想借用这种偏爱，来打击不洗脸的雪嘟嘟，还有连耳朵都洗不干净的蓝勺子。 银鱼凡已不止一次听爸爸这么说。她在爸爸的疼爱中兴奋无比：“爸爸，你的心应该划成五份，一份属于妈妈，一份属于嘟嘟，一份属于哥哥，一份属于蓝勺子，最后一份是属于我的。请把属于我的那份，让我原封不动地还给您，好吗？”银鱼凡这么回答，既低调和保护了自己，又赢得了蓝勺子与雪嘟嘟的认同，也让爸爸不至于那般明显地偏爱自已。 白保安的态度没有了起床时的生硬与暴躁，好似苦苦挣扎了一个早晨后，因银鱼丸的到来，银鱼丸的得体，而使他的精神一下就好了起来：“好了，孩子们，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于是，银鱼丸站在屋前，对着篱笆那边大声地喊：“十喜，该上学了。” 隔壁传来黑玫瑰的女高音：“来了，来了……”一边催儿子快点，一边答应着。 没过多久，又传来黑匣子的声音：“儿子，你能不能动作快点，都磨蹭了一个早晨，你总是要求我们与你保持合符情理的交谈。你如此懒散，已经惹得我十分恼火了。动作快点，行吗？” 银鱼丸本想再叫十喜一声，见十喜爸又唠叨上了，只得住嘴。 又过了很久，才听见十喜有气无力地在篱笆那边答应：“叫魂啊，来——了！”等呀，等呀，终于见十喜披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从篱笆处钻了过来。 这时，银鱼丸用手中的小铜镜，嘻笑着将太阳反射到十喜的眼睛上，才刺激得十喜闹着、追着，跟她去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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