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老鼠,谁会相信那是只老鼠?人们在村子里奔走相告,同时,各种流言蜚语像雪片一样,散落在村里的各个角落。 雪嘟嘟担心村民会处死这只老鼠,急得饭也不想吃,整日整夜地窝在瞌睡椅上,不敢闭眼睛。情急之下,她连夜跑到怪树林,向千年老龟求助,站在洞口大声喊:“龟爷爷,龟爷爷,请您醒醒,求您给老鼠一条生路吧!” 老山龟爬出洞口,用极不耐烦的声音怒吼道:“本山龟从不管小事,只管宇宙间的大事,别吵我睡觉!” 老山龟的口气让雪嘟嘟很伤心:你不就是比我年长了一些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是拥有你手中那样的佛尘,人世间的事,我都会关心和过问的。不愿管小事的人,怎能管大事呢? 千年老龟不再答理她,转身回洞,继续睡觉去了。雪嘟嘟毫无办法,只好往回走。 听证会设在村委大礼堂里,很隆重。村长亲自主持,主席台上依次坐着电视台的金毛台长,穿黑丝袜的女记者,新新社区的领导,顶瓜爽学校的逗逗好师。 村长摸着枯灰色的胡须,清了清嗓子,开始宣布会场纪律。 台下第一排,坐着猫大叔。猫大叔的邻居猫之灵,喜欢说怪话的猫眼也来了。 雪嘟嘟用围巾包住头,紧挨着妈坐在会场一角。开始时,她很镇静,也不在乎别人的议论。 “眶啷”一声,有村民把装老鼠的铁笼,放在了主席台上。台下立即涌来一片对老鼠的叫骂声。 猫大叔见到铁笼里绿色的老鼠,两眼发红,讥讽般地嘲笑道:“瞧,我一看见老鼠的毛色,就想起了吸血鬼。莫非她是吸血鬼变的?或许她的身体,已经染上了精灵毒盾的病毒,这太可怕了。必须赶紧处死她!” 接着又吆喝:“村长,我建议您立即下下令,将老鼠斩首。不不,那太便宜她了,应该先剥皮,然后,再将她的尸体悬挂在村头的槐树上示众。” 台下不少村民立即附和:“处死她,!处死她……” 小脏鼠听到处死她的叫声,瘫软在笼子里不停地打着颤,目光里也全是恐惧。 雪嘟嘟默默地看着主席台上的铁笼子,心里万分焦急。但她知道,仅凭她一人的力量,是绝不能救下老鼠的。 会场越来越热闹,猫大叔两眼放光,朝主席台喊起了话:“尊敬的村长,白保安将老鼠交送给村委,而他女儿却要救老鼠,这或许是他们自编自演的苦肉计呢!我想,你应该小心上当,赶快处死这只老鼠,给我当早餐吧!” 雪嘟嘟将围巾拢了拢。那恶毒的声音,让她猛然一惊。 “安静!赶紧安静下来!”村长用手中的钳子,狠狠敲打裹着金丝绒的桌面。 会场象炸了锅,并没有因为村长的喊话而停止吵闹。大家对白保安冷嘲热讽,并一个劲地嚷着:“处死老鼠,我们不想看苦肉计。” 白保安脸色苍白,气愤地将保安帽取下,想为自己辩解,但因百口莫辩,说不出话来。 又有人指责:“警惕老鼠传播鼠疫。建议将这只带病毒的老鼠,送到实验室去,处死一只老鼠开什么听证会呢,这不是白保安想借听证会来邀功吗?” 白保安气满脸通红,呼吸也变得急骤起来。 老村长用手招呼大家:“静静,静静……,这只老鼠是死是活,等下由大家表决。不过,先得得问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是吸血鬼派来搞破坏的?” 会场立即安静下来。 村长拿着小木条,指着笼子里的老鼠问道:“听村民们说,你是吸血鬼派来搞破坏的。这事你必须在这里讲清楚。” 那老鼠灵机一动,竟对答如流:“对呀,我就是吸血鬼派来的。你们要是处死我,他一生气,就会过来吸干你们身上的血!”老鼠越说越激动。很明显她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安静,别听老鼠胡说八道。谁会相信,吸血鬼会为你报仇?” “尊敬的村长,处死我很容易,我的血一但引来吸血鬼,遭殃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老鼠扶着铁笼,坚定地说。 村长轻蔑地看了老鼠一眼,“看来,你的死期不远了。” 猫之灵慢腾腾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与主席台上的村长交换了一下眼神:“尊敬的各位村民,上午好!” 猫大叔是村里出了名的急性子,不耐烦了地打断猫之灵:“你有屁就放,别领导似的打官腔。你就说台上这只老鼠,是剥她的皮,还是抽她的筋?” 大叔卷着袖子,往猫之灵脸上抽去。猫之灵擦了一把脸,杀气腾腾地指着台上的老鼠,指桑骂槐地问道:“你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不杀你,无以显示猫的威风!”眼睛一转:“村长,白保安的女儿哭着、闹着,要放老鼠一条生路。可是白保安却将老鼠送到您家,这是真的?” 猫之灵的冷嘲热讽,像针一样刺痛着白保安,使得他坐立不安,又无处发泄。 白大婶再也坐不住了,却被白保安死死按住。没想到用力过大,白大婶坐的椅子“嘎吱”一声倒了,摔两个四脚朝天,引来无数嘲笑声。 “我担心吸血鬼。村长,你还是赶快宣布,处死老鼠吧!”猫眼懒得站起来,咬着脚趾也大声嚷。 “猫眼,赶紧回去!在公共场合用嘴咬脚趾,太恶心了!你身上的病毒,只怕比鼠疫更厉害。”黑玫瑰织着毛衣,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击着。 猫眼放下正咬着的脚趾,咬牙切齿地看着黑玫瑰,太阳穴上的青筋有节奏地跳动:“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明白!” “尊敬的村长,猫眼在公共场合,用牙咬脚趾,熏死了。”黑玫瑰有意放慢语速。 立刻,引起了大家对猫眼的一片哄笑,小脏鼠也因此而离开了大家的注意。 村长朝猫眼点了一下头:“猫眼,回家陪你婆娘去吧,也许只有她受得了!” “陪婆娘?她早就回娘家了。”猫眼瞟了一眼左右,不耐烦地说。 村长又给猫眼支招:“要不,你将老鼠带回家,好好养着。你那婆娘一吃醋,马上会回来的。” “干脆,休了你老婆,娶了这只老鼠算了。”村民们跟着起哄。 “休妻?你们不知道,她可有密秘武器了。”猫眼噘着嘴一个劲地摇头。 “什么秘密武器?”村长警惕地问。 “尊敬的村长,您不用担心的。”猫眼用袖子擦了把脸,没正经的看着大家傻笑着。 “你刚才说的秘密武器,到底是什么?”村长用非常严肃地表情,压过猫眼的嘻皮笑脸。 猫眼笑过之后,故着神秘:“她的密秘武器,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放心好啦,充其量是危害我个人的人身安全而已,不会危及你们的。” 村长紧锁的眉头一下松动了:“这就是你婆娘的秘密武器?原来是女人的常规武器罢了。好的,三天之内,如果你婆娘再不回来,我特许你到怪树林,大喝三天树皮酒。” “村长,我担心林中的精灵毒盾,一但沾在身上,会比吸血鬼更可怕。在短时间内,它能使得你的神情恍惚。时间长了,就会全身溃烂,让你生不如死。”猫眼一口气将内心的担忧说了出来。 “是啊,蛇精留下的精灵毒盾,对村民的安全确是有很大的威胁。”村长不无担心起来。 “休妻,可以免费喝三天树皮酒,死了也值!猫眼,你说是不是?”猫之灵当着大家的面高声取笑猫眼。 猫眼的四方脸,气得完全变成了砖头,猛地侧过身,将猫之灵狠狠咬了一下:“我是‘妻管炎’,即使免费喝四天树皮酒,也绝不会休妻。但我要求,须把这只该死的老鼠给我当午餐。” “瞧,你这手只怕有三个月没洗过了!”黑玫瑰指着猫眼那脏兮兮的手,开始新一轮嘲笑。 黑玫瑰对猫眼的指责,急坏了身边的老公:“能不能积点口德?你就不怕猫眼日后报复你?” “我怕他,那不是白嫁了你?”黑玫瑰咧着嘴,打量了丈夫一番,然后瞪着眼,气鼓鼓动地望着书生气的老公:“真是,看着你就没劲。” 黑匣子本想劝劝妻子,别得理不饶人。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心想:幸亏,这天不是女人撑起来的,要不,早就塌陷了。 村民们关注的是结果。 村长微闭着双眼,脚掌轻轻拍打着地板。皱了皱鼻子,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台下:“现在开始表决。同意留下老鼠的,请举手。” 台下即刻传来一个声音:“村长先生,您刚才不是说,要将老鼠送给猫眼做妻子吗?” “只怕他没有这个胆量带回家。”黑玫瑰放下手中的活嘲笑道。 “猫眼,你要真想带老鼠回家,我们给你壮胆。”村长跟着村民开起了猫眼的玩笑。 “不不不……给我十个胆也不行。”猫眼使劲摆动着双手。 老鼠将脑袋枕在膝上,难过地将身体蜷缩在狭小的铁笼里,默默地流着泪,耳边不停地传来粗鲁、庸俗、恶毒的语言。 猫大叔愤怒地站了起来:“请大家擦亮眼睛,绝不能敌友不分,应立即处死她!” 大家把目光投向村长。 老鼠在笼子里不停地落泪,吃力地用手掌支撑着身体,慢吞吞地弯下一条腿,停顿片刻后,吃力地再弯下另一条腿,深深地朝台下的村民鞠了一躬。足足过了两分钟,她才痛苦地直起身来,朝愤怒的村民苦苦哀求:“各位村民,一开始,我确实说了一些不该说的气话。仅因为我身上的毛发,与你们看到的老鼠有所不同,你们就说我是吸血鬼派来的。当时,我被你们的气糊涂了。这位猫大叔,请当我是走错家门的孩子,行吗?” “不要再相信她的鬼话!她就算不是吸血鬼派来的,也肯定有同党,赶紧交出你的同党来吧,不怀好心的老鼠!”猫之灵发飙地大喊大叫。 “我们一家从火焰山逃难到猫不离鼠村,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因误食了‘鼠命毙’,全都死了。我因太瘦弱,抢不过来,反而活了下来。我真的没有什么同党,充其量是一只让你们讨厌的老鼠而已。在这里,我恳请在坐的,给我一次活下来的机会,我想成为猫不离鼠村的一员。我绝不搞阴谋诡计……会永远忠于你们的……”她哽咽得没办法再往下说。 雪嘟嘟听了,一把扯下头巾,坚定地站了起来:“说得好,虽然猫与老鼠结下了五百年的仇,但你们听到了吧,鼠小妹将永远忠于我们猫,她是我们的好朋友。”说完朝台上的老鼠走去。 猫大叔不高兴了:“不要相信雪嘟嘟的话。猫与老鼠永不结盟,五百年前就是我们的敌人!五百年后,同样是我们的敌人!如果老鼠是我们的朋友,将她的心拿出来,让大家看看,是忠心还是一颗祸害我们的心?” 整个会场安静极了。 老鼠环顾四周,咂了一下干菜一般的嘴巴:“不怪你们,只怪自己投错了胎。其实,你们也并非叫我去死,只是想看我的心而已,这很容易!”说到这,老鼠突然住嘴,悲怜地看了一眼雪嘟嘟,咬着牙闭着气,惨烈地吼叫着:“相信我吧,这里就有一颗忠于猫的心!”只见她用尽力气,将尖锐的指甲扣住胸腔,猛地向外一扯,只听“嘎吱”一声,心腔被强行撕裂,血淋淋的胸脏完全暴露出来。老鼠的嘴唇立即变成乌黑色,痛苦而悲愤地说:“你们好好看看,这是一颗什么样的心?”说完,就晕死过去了,胸腔里的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 会场鸦雀无声,所有的猫都站了起来。 猫大叔打破了沉寂:“老鼠这是畏罪自杀,她的死与我们无关!赶快将她扔到后山上去,送给千年老龟当点心好啦!” 看到这一幕,胆子小的早已吓得瘫倒在椅子上,更有的溜到椅子下。银鱼丸吓得大哭,直往妈妈的怀里钻。 雪嘟嘟也被眼前的一幕吓着了。她慌忙抓住椅子,不让自己倒下,发飙似地呼叫:“救救她吧,快去救她啊!”话音未落就晕死过去了。白保安立即上前,将雪嘟嘟搂在怀里。 会场乱成一团,做过护士的黑玫瑰,一把抓过老公手上的打火机奔上主席台,抢过铁笼的钥匙:“散开!这是一颗苦难的心,看到了吧,散开!”一只脚跪在地板上,另一只脚半蹲着,迅速将织毛线的针,放在打开的火机上消毒,好在老鼠已经晕死过去,不知痛疼,只用短短几分钟就将老鼠的伤口缝合了。 雪嘟嘟醒来,挣脱爸爸的怀抱,哭着来到主席台,抱着铁笼悲痛地哭着:“可怜的鼠小妹呀,你终究还是死了。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了,好好走吧……” “别哭了,行吗?头都快被你哭大了!”黑玫瑰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等她死了再哭,散开,老鼠现在急需新鲜的空气。”她很不客气地打断了雪嘟嘟的哭声。 “她没死?”雪嘟嘟立即停止哭泣,全身激动得如风中的树叶。她擦掉快要流进嘴里的鼻涕,用手背试了试老鼠的体温:“散开,老鼠没死,她还活着!” “是的,老鼠没死,我当过护士,结婚前一夜,还缝合过比这严重得多的伤口。”黑玫瑰不停地驱散大家:“让开些……” 大家远远地站着,静静地看着黑玫瑰忙碌。 白保安慌慌张张地,从笨笨车上抱来一瓶没喝完的树皮酒,将老鼠的脑袋搁在自己的大腿上,用酒轻轻擦试她的身子。 村长干咳几声,把眼睛投向沉默不语的金猫台长。 金猫台长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站了起来:“老鼠都掏心掏肺了,还有谁不相信她对我们的忠诚呢?”这位老资格的媒体人怜悯地望了一眼老鼠,“凡是地球上的生命,都有生存下来的权利,上帝有意给我们制造了这样的生命链,就是让地球的生物彼此依存,永富生机。我不否认,老鼠确实糟蹋过我们的粮食,咬坏过我们的衣服,但也有例外的。你们可以继续讨论,但我真心希望,这只可怜的老鼠会好起来的,因为我知道,她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坚韧。” 穿黑色丝袜的女记者听台长这么一说,头马上从羊皮纸上抬起来,拿起小巧玲珑的摄像机,对眼前的一幕拍起来。 村长慢慢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用平静地声调说道:“老鼠的心大家已经鉴定了,我看,你们还是举手表决吧!不过,她再坚韧、再善良,也是一只老鼠呢。”村长用长长的指甲,指着晕厥中的老鼠,“她命运的好坏,永远掌握在我们猫的手中,她能不能在我们村留下来,也全看她的造化了。” 村长咬着牙,将拳头握得嘎吱嘎吱响,随即又松开来,露出宽慰的眼神:“同胞们,猫不离鼠村将迎来伟大、自由而神圣的表决!” 猫大叔一改先前的态度,激动地说:“这还需要表决?”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主席台,背着手离开了会场。 “可怜的老鼠,她的心你们已经看到了。难道你们真忍心处死一只如此忠诚的老鼠?”黑玫瑰毫不掩盖自己的观点。 猫眼指着黑玫瑰,在会场大声吆喝起来:“你敢担保她的忠诚?” “有什么不敢?担保就担保,拿纸过来,再这么大声嚷嚷,小心我将你的嘴缝上!”黑玫瑰指着猫眼,毫不迟疑地回答。 猫眼瞪着圆圆的眼睛:“你不要反诲!记者小姐,请拍下这伟大的时刻,大家将看到,我们的黑玫瑰将跨越物种的博爱!” 黑玫瑰一把抢过猫眼递过来的羊皮纸与笔,赫然写道:“我愿意为鼠小妹担保:担保她不与外界的老鼠勾搭。担保鼠小妹不会糟蹋我们的树皮酒。担保她不偷吃粮食。担保她不损坏衣服。担保期限亿万年!” 担保人 黑玫瑰 黑玫瑰高高举起担保书绕场一周,然后跑上主席台,恭敬地将担保书递给村长。 村长认真地看了看担保书,小心地折上,藏进怀里。然后朝黑玫瑰打着手势:“请坐下。如果老鼠对我们不忠,上帝会惩罚她的。”侧过头看了一下主席台的其他成员,见无异议,立即宣布散会。说完拉了一下金猫台长:“伟大的时刻已经结束,咱俩喝酒去!” 金猫台长会心一笑:“走,泡温泉,喝树皮酒,这次一定叫上老山龟!” 老鼠得救了!白大婶来不及多想,从老公手里接过她,小心地用上衣包着,抱着只有半条命的老鼠,轻轻地往家里走去。 “老婆,谁叫你抱养一只快死的老鼠?你想想,你儿子是灭鼠专家,我大小也是社区的保安,你说你领养一只老鼠,村里其他猫会怎么看咱们一家?那些冷言冷语你还没听够吗?”白保安满脸忧郁地追着老婆问。 “回了家再说。”白大婶抱着鼠小妹,瞪眼看了一下老公,“赶紧上车啊!” 银鱼丸追了上来,毫不客气地对妈妈嚷道:“鼠小妹如果想和我平起平坐,最好叫她永远睡在梦里别醒来!” 一只误进猫不离鼠村的老鼠,通过听证会成功地住进了白公馆,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日子如翻动着的书页,不时有精彩。如果想知道,这只侥幸走进白公馆的老鼠日后的精彩生活,亲爱的读者,就请继续往下看吧! |